余震十年，36则“不太一样”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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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震十年，36则“不太一样”的新闻

2018 年 5 月 12 日 每日人物 闫坤沐翟锦

“请回到，2008”系列的第三篇推送。

在这个显而易见的、特殊的日子，我们决定不带你回到那个山河破碎的现场，而是希望与你分享这36则和那场地震有关的新闻。

它们或许不够新鲜、或许琐碎、或许无足轻重到早已被时间淹埋，但它们构筑起来的时光隧道，足以让我们在今天，重度那漫长的、短暂的、真实的、却又不够真切的、曾经被摧毁的、至今仍未完待续的——3652天。

文 | 闫坤沐翟锦

编辑 | 金石

2008年5月12日

震

2008年5月12日下午14时28分04秒，汶川发生8级地震，北至辽宁，东至上海，南至港澳，西至巴基斯坦均有震感，强度相当于数百颗原子弹的能量，在10万平方公里的区域瞬间释放。

在那个智能手机还没普及，新浪微博尚未出现，上网依靠3G流量的时代，天涯论坛和百度李毅吧最早出现帖子询问：“是不是地震了？”20多分钟后，14时52分52秒，新华社发出快讯确认：强烈地震发生在四川境内。

2008年5月19日

零

当天下午14时28分，全国为汶川地震遇难同胞默哀三分钟，天安门广场降半旗，这是建国以来第一次为严重自然灾害造成重大伤亡举行全国性哀悼活动。

三天后，谷歌中国在官方博客“谷歌黑板报”上贴出一张流量曲线图，图片显示，举国默哀的三分钟，谷歌搜索引擎的流量暴跌至——0，谷歌中国称其为“一条从未见过的曲线”。如今，这篇名叫《哀悼与团结的曲线》的博文已经无法打开，谷歌退出中国也已经超过8年。

2008年5月23日

拭

当天上午，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北川中学临时学校高三(一)班的黑板上写下“多难兴邦”四个字。校方一度将它用玻璃罩保护起来，但大约一周后，为了正常上课，这四个字被擦去。后来，北川中学利用照片“拷贝”了这四个字，并将其放置在每一间教室。

2008年6月8日

速

国务院发布《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条例》，19个对口援建省市带着700多亿元援建资金进入灾区。据新华社一篇名为《中国力量创造“中国奇迹”——汶川地震灾区重建奇迹启示录》的报道称，此后，灾区平均每天建成1所医院、3所学校、1700多套住房，“仅仅３年，这片废墟上屹立起一座美丽的新城，百姓们为新生活忙碌着，一切又充满祥和的气息。”

2008年9月25日

悼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最后一次权威发布汶川地震遇难人数——已确认69227人遇难，374643人受伤，失踪17923人。2009年全国两会期间，时任四川省常务副省长魏宏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强调，正按照国家有关部委的要求和规定加快对汶川地震遇难人数的统计，这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关于遇难者人数的公开报道。

2008年12月31日

免

这一天，是汶川地震伤员能够享受免费医疗的最后一天，也是成都市各旅游景点门票半价的最后一天。从2009年1月1日起，以上两项政策都将结束，伤员此后产生的各种医疗费用将按正常渠道和办法执行，成都景点门票也恢复原价。

2009年2月14日

诞

当天凌晨，鲜济旺呱呱坠地，成为512汶川地震后丧子家庭通过再生育诞生的第一个宝宝。当时，母亲羊霞40岁，父亲鲜子文46岁。一年前，他们本该参加高考的18岁女儿在地震中不幸离世。

2009年4月8日

缮

国务院办公厅下达通知，《全国中小学校舍安全工程实施方案》进入贯彻实施。对全国范围内的中小学进行抗震防灾加固。

汶川地震发生后，由清华大学、西南交通大学、北京交通大学震害调查组撰写的《汶川地震建筑震害分析》显示，在调查组所调查的54处政府建筑中，有13%(7处)因被毁严重无法修复；在44处学校建筑中，这一比例为57%(25处)，是政府建筑的4倍多。

其中，据目击者称，地震发生时，位于绵竹的富新二小在十秒之内垮塌，全校301名学生有126名遇难，而在这间垮掉的教学楼周围，包括建于上世纪60年代的房子在内，没有一座房子倒塌。

2009年4月20日

逝

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翔在家中自杀。

去世前，冯翔正在主持编辑一部名叫《回望北川》的纪念文集。在一年前的地震中，他失去了8岁的儿子，遗体一直没有找到。震后作为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冯翔常常要带人去废墟参观。据他哥哥称，被冯翔带去参观的那些人，“有些人是祭奠的，有些人是看笑话的，有些人是去看热闹的。这样弟弟就很痛苦，他都会触景伤情。而且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揭他的伤口。”

2009年5月7日

结

在四川省举行的“5·12”抗震救灾周年新闻发布会上，首次公布了汶川地震遇难和失踪学生人数——5335名，这一数字是根据遇难学生家庭申请国家抚慰金和社会救助金的人数统计的。

发布会上，时任四川省建设厅厅长杨洪波还公布了对于地震期间垮塌校舍的质量调查结果——就目前的调查及鉴定情况看，没有发现主要因为建筑质量问题而倒塌的校舍。

四天后，民政部公布数据显示，截至2009年4月30日，汶川地震全国共接受国内外捐款659.96亿元，捐赠物资折合人民币107.16亿元。

2009年5月12日

祭

纪念汶川特大地震一周年活动在四川省汶川县映秀镇举行。这一天，全国各地多所学校和企事业单位纷纷进行了防震逃生演习。从2009年起，每年5月12日被定为全国“防灾减灾日”。

同一天，绵阳市发布统计数据——绵阳市在地震中共有2.2万人遇难，大部分遗体被就地掩埋，被送到殡仪馆火化的有703人。火化前，公安部门均提取了遇难者的DNA信息，但一年过去，全市通过DNA检验确认骨灰的只有115人。

2010年6月13日

终

汶川地震博物馆里展出着吴加芳背妻子遗体时骑的摩托车图 / 网络

在汶川地震中被誉为“最有情义丈夫”的吴加芳与第二任妻子刘容签订离婚协议书。两年多以前，和他相伴超过20年的发妻在地震中遇难，吴加芳找到她的遗体，用衣服裹起来骑摩托车背回了家。这一幕被记者拍下来，他因此成名。

出名以后，吴加芳收到了来自全国的16封情书，2008年11月18日，他和认识只有9天的刘容闪婚。不久后，邻居们通过媒体爆料，他和前妻感情并不好，经常闹离婚，背亡妻回家是被娘家人所逼，还有人指责他品行恶劣，不赡养父亲。舆论风暴中，吴加芳和新任妻子也因为生活习惯不合经常吵架。再次离婚后，吴加芳开始有意回避媒体，做回了泥瓦匠。

2010年8月17日

竣

新北川中学

新北川中学举行竣工典礼。汶川地震后，北川中学一直在聚光灯下，老师们还曾将这里称为“全球重点中学”。

新北川中学由中国侨联出资2亿元人民币建设，校园总建筑面积达7.2万平方米，共有10个单体建筑。与老北川中学相比，新北川中学校舍建筑面积是过去的两倍，学校的硬件设施实现了优化——校内设立了多个紧急通道，学生遇到紧急情况20秒就可以逃至空地。为了方便震后新增的残疾学生，学校各个场所都配备了残疾人便利设施。

2010年9月25日

别

由山东省援建，耗资超过百亿的北川新县城完成了竣工移交仪式。这个拔地而起从无到有的新镇被取名为“永昌镇”，先后有4万老北川人以摇号选房的方式被集体搬迁至此，彻底和过去的生活告别。

2010年11月7日

散

民政部公布数字，我国2010年前三个季度共有131万对夫妻办理离婚登记，其中，四川离婚人数最多，共有102596对夫妻离婚，位居全国榜首。一位社会学专家分析，这与汶川地震有一定关系。地震后，四川人更愿意反思生命的意义，更重视生活的幸福度，更关注个人的感受。在对婚姻产生怀疑时，更愿意果断选择离婚。

2011年4月19日

退

“读书女孩”邓清清的雕像

“读书女孩”邓清清被媒体确认退学。汶川地震时，她因在废墟下依然打着手电读书而为人所知。最受关注时，有人为她创作雕塑，有人为她出书、写诗。震后，邓清清接到国家级重点中学的入学邀请，学费生活费全免，还有生活补助。但不到两个月，她就因为跟不上课程进度，回到家乡蓥华镇的普通初中。

两年后，初中毕业的她放弃读高中，进入什邡市职业中专学校学动画制作。然而，没有美术功底的她学习依然吃力，不到半年，她最终选择退学，记者找到她时，她正在绵竹一家服装店打工。面对记者，邓清清说：“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

如今，在邓清清的百度百科词条中，主要成就一栏写着：坚强。

2011年5月5日

危

中国红十字会发布《汶川地震三周年援建成果》，时任会长华建敏说，“抗震救灾和恢复重建的三年，是气壮山河、极不平凡的三年，是创造人类抗震救灾历史奇迹的三年，也是中国各级红十字会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不畏艰险、勇往向前、报效祖国和人民的一次伟大实践。”

根据红十字会此前公布的数据，截至2011年2月28日，全国红十字系统共接收汶川地震救灾款物价值人民币199亿元，其中资金160亿元，物资价值39亿元。

但短短一个月后的6月21日，郭美美事件爆发，红十字会深陷信任危机，汶川地震过百亿捐赠资金去向成了网民热议的焦点。中国红十字总会秘书长王汝鹏承诺将争取在当月月底前建立捐款信息发布平台。七月底，平台终于上线试运行，但2010年1月11日以前的捐赠信息不能查询。

2012年2月29日

缺

国家卫生部发文，把康复医疗建设纳入十二五规划。汶川地震前，康复医疗在国内并不受重视，全国能达到三级水平的康复医院总计不到10家，真正意义上符合国际标准的康复医院更是屈指可数。

地震发生后，四川省开始建立六家大型地震伤员康复中心，但由于康复医疗设备、医疗人员、护理服务短缺，最后真正投入使用的只有五家。

2012年5月8日

憾

安康家园图 / 网络

据《南方周末》报道，汶川大地震留下630名孤儿，彼时有数万热心人士表达了收养意愿，但4年过去，被成功收养的孩子只有12个，剩下600多名孤儿仍生活在安康家园。

绵阳市民政局救灾救济福利科科长杨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地震后，接连不断有好心人打电话表示愿意收养地震孤儿，但很多人听说只有病残儿童可以领养，很快就挂了电话。

2012年6月21日

优

2012年四川省高考分数线公布。当年，北川中学一本上线人数是2011年的3倍，创造了学校建校以来的新记录。

2013年4月20日

固

2013年4月20日8时02分，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发生7.0级地震。当天上午11点，汶川县就集结了包括抢险、救援、医疗、心理等专业组成的救援队，130余人赶赴芦山。随后，在一天之内，近万名志愿者涌入雅安，造成拥堵和物资紧张。如何劝返志愿者，也成了地震灾区专业志愿者的重要工作。

据统计，雅安地震共造成196人遇难，21人失踪，11470人受伤，累计受灾人数231余万人。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地震，雅安当地的学校几无垮塌，有微博网友特意到雅安市石棉县中心小学查看震后情况，发现这所建于2009年的学校“固若金汤，竟然还有顽童在打篮球”。

2013年5月1日

困

《汶川地震168小时》出版。作者张良从2008年8月开始深入汶川县映秀镇进行实地调查，采访了数百位相关人士，试图还原震后168小时内的真实经历。据他的书中记录：“地震的惨烈景象其实给一线的消防员普遍带来了强烈的心理冲击，九江消防参加映秀救援的30多人，超过一半的人后来选择退役。”

同一时间，《凤凰周刊》报道了心理咨询师纷纷撤出灾区之后，当地开展心理援助事业遇到的困境。在采访中，时任中科院心理研究所所长张侃公开呼吁，对灾区的心理援助应持续20年，但现实是，中科院心理研究所2008年计划筹建10个心理救助站点，由于资金等限制最后只建成7个，五年后每个站点每月经费仅1万元，运转相当吃力。

2013年5月9日

念

地震博物馆里停留在地震时间的钟

汶川地震五周年之际，5.12汶川特大地震纪念馆免费向公众开放，主体建筑名为“裂缝”，寓意“将灾难时刻闪电般定格在大地之间，留给后人永恒的记忆”。截止2018年5月，地震纪念馆已经接待参观者1608万人次。事实上，几年来，灾区陆续有或公立或私立的博物馆建成。

每日人物记者前不久走访建川博物馆时，管理员告诉记者，场馆建成的那一年，几乎人人走进去都会“哭着出来”，但后来看的人渐渐少了。每年5月12日，人流会到达顶峰。有讲解员略带失落地告诉记者，孩子们参观时“很闹”，即使是大人，绝大多数“更像是凑个热闹”，没有耐心深究展品背后的故事。

2013年5月13日

旺

四川省统计局发布汶川地震5年来灾区经济发展情况：2012年，39个重灾县实现GDP4331.9亿元，是震前的2倍。这一年，转型发展旅游业的汶川全县接待游客604.8万人次，是汶川人口的近60倍。

2014年6月24日

毁

雷楚年

汶川地震当年提名“感动中国”年度人物的雷楚年因涉嫌诈骗罪被成都市公安局高新区分局刑事拘留。

地震时，还是初三学生的雷楚年帮助7名老师同学脱险，被评为全国“抗震救灾英雄少年”，并被提名为“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出名后，成都一家重点中学破格录取了他，他也不断被要求在各种场合发表救灾感言。但雷楚年的学习成绩并不好，经常打架、逃课。

由于他“名声在外”，能够轻松获取他人信任，因此先后以帮人当空姐、进重点中学、买驾照等借口骗取他人财物74万元。被捕一年后，雷楚年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2015年2月1日

爽

“猪坚强”的第三任管理员龚国成正式上岗。

震后七年来，这头被埋36天后获救的母猪一直过着明星般的生活，有饲料公司专门为它调配营养餐，有专职兽医监控健康状况。龚国成因擅长养猪而最终被推荐上岗。他的一大工作任务是给“猪坚强”洗澡，一把野菊花，一瓢消毒水，兑大半桶热水，搓背前先要用洗发香波涂满它的全身。

也是在这一年，国内公司从“猪坚强”身上提取细胞克隆，经过两代的繁殖后，形成了永远只能长到30斤的迷你猪，打着“猪坚强后代”的名义，售价高达1万人民币1只。

2015年5月27日

圆

“可口可乐世界·成都”正式揭幕，这是全球第三家可口可乐博物馆，馆长叫薛枭，他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可乐男孩”。汶川地震发生时，他17岁，受困超过80个小时被救出后，和救援人员说的第一句话是：“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冻的。”

在地震中，薛枭失去了自己的初恋女友。2009年，他被保送至上海财经大学金融与经济专业。大学毕业后，薛枭进入可口可乐公司工作，公司对媒体表示，如果有一些公益性的活动，也会请薛枭参加，用他的形象更好地宣传公益，回报社会。

2016年7月14日

萌

汶川地震后，在四川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出生的第一只大熊猫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延续母亲名字寓意中的“祈福”，两只刚刚诞生的熊猫被取名叫“福顺”和“福来”。

2016年11月

伤

在汶川地震过去八年多之后，心理学专家对地震极重灾区汶川县、都江堰市等地5所中学的2291名学生进行了心理评估。结果显示，青少年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总体发生率为4.75%，有29.98%的青少年具有明显的抑郁症状，比全国青少年的普遍情况高两倍还多。

2017年8月8日

警

四川九寨沟发生7.0级地震。截至2017年8月13日20时，此次地震共造成25人死亡，525人受伤，6人失联，176492人（含游客）受灾。

九寨沟地震发生时，在汶川，所有电视节目立即中断，屏幕紧急插播地震预警，比地震波抵达提前了52秒；成都市民则通过手机在地震波到达前71秒收到预警。

“地震预警”并不是地震预测，而是指已经监测到地震发生后，根据电磁波比地震波传播速度快的原理，提前向震中周围可能被波及的地区发出警报。相关研究表明，地震预警时间比实际发生时间提前3秒，伤亡率可减少14%；提前10秒可减少39%；提前20秒可减少63%。经过将近10年的科研投入，我国成为继墨西哥、日本后，第三个具有地震预警技术能力的国家。

2018年3月1日

闯

曾经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和姚明一起担任中国奥运代表团旗手的“小英雄”林浩，在中央戏剧学院参加了艺考，但因为身高不达标而落选。之后，他又从北京转战上海，陆续报名参加了上海戏剧学院、上海大学等高校的表演系初试，均未能通过考试。

林浩是否像最初报道所言救过多人，在震后曾引起很大的争议。地震后，他曾多次在影视剧里客串角色。决定参加艺考前，他已经在四川艺术学校的表演专业上了三年学。对于他的选择，林浩称，“老家也有流言蜚语”，但他依旧表示：“我要走的路我自己决定。”

2018年4月24日

得

北川震后第1000个再生育家庭在绵阳市中心医院诞下一名女婴。孩子的父亲董强今年44岁，是北川中学一名音乐老师，妻子吴清芳42岁，在北川人社局工作。组织失独家庭再生育一直是地震后公众关注的焦点之一，原国家计生委于2008年7月成立了专门的服务小组，5525个家庭被纳入服务对象，这些家庭中35岁以上高龄妇女怀孕率达9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