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中的无人系统：新的战争方式与新兴趋势——来自前线的印象》报告

俄乌战争已在大多数战场场景中引入了无人机的大规模使用。从班排级使用的侦察无人机、打击敌后数百公里战略目标的神风无人机、能够摧毁现代海军舰艇的海上无人机，到用于引导炮火打击的监视无人机——乌克兰已成为各种技术进步和新战略思想的试验场。尽管许多专家、爱好者和士兵认为无人机是改变游戏规则的武器，但包括乌克兰著名的军事情报总局局长基里洛·布达诺夫在内的其他人，并不相信无人机具有决定性作用。除了探讨无人机能否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武器这一问题，本文还讨论了与这类武器相关的局限性，这些局限性取决于部署场景、作战环境、对手的技术水平、生产能力等因素。本文也考量了这样一种假设，即无人机将“仅仅”作为其他武器系统（从反坦克导弹到地对地导弹）的补充，并作为地面部队、侦察组和其他特种单位的通用技术支援工具。本文首先分析无人机在乌克兰使用的起源，然后描述无人机技术的相关发展，并审视无人机使用的现状以及乌克兰无人机生产的政治、经济和实践方面。本文不涉及俄罗斯无人机作战的任何方面。

海上无人作战：海上拒止与完全制海权

乌克兰使用无人武器的其中一个最引人注目的例子，是其针对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海上无人机作战。然而，使用海上无人载具攻击较大海军舰艇的想法并不新鲜，也非乌克兰人所首创。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美国就已着手开发能够攻击敌方舰船的空射无人系统。20世纪80年代，泰米尔猛虎组织曾尝试使用海上无人机攻击斯里兰卡海军舰艇。2017年，胡塞武装用一艘海上神风无人机击中了沙特护卫舰“麦地那”号，但未击沉该舰。然而，尽管乌克兰人并未开发出全新的东西，但他们显著改进了这一工具。乌克兰的成功可归因于三个因素：a) 通信系统好得多；b) 无人机的大规模生产；c) 创造性地使用无人机，包括采用狼群战术和与空中无人机的协同攻击。

乌克兰发展海军无人机舰队的道路并非没有挑战。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乌克兰曾致力于建立一支传统的海军舰艇舰队。这些抱负的显著例子包括：2011年宣布、原定2016年交付但最终未能完工的“弗拉基米尔大帝”号护卫舰；由尼古拉耶夫造船厂设计、在基辅生产至2020年的7艘“斑蝰蛇”级炮艇，它们主要以2018年在刻赤海峡与俄罗斯舰艇的不成功交战而闻名；以及在土耳其造船厂建造的两艘“岛”级护卫舰，本应为乌克兰提供一些额外的火力，但迄今未能取得任何成功。

与乌克兰的雄心有些相悖的是，一支庞大的海军无人机舰队，对于有效将俄罗斯黑海舰队逼退至黑海东部港口（甚至可能至里海）起到了关键作用。2022年初，乌克兰两个相互竞争的情报机构分别启动了海军无人机项目。首先，乌克兰国家安全局开发了一种绰号为“海宝贝”的无人水面艇，这是一种可携带多达800公斤炸药战斗部的遥控快艇。另一个竞争者——乌克兰国防部情报总局，则以他们设计的“马古拉”无人机作为回应，其设计非常相似，能够携带320公斤炸药，航程可达450海里。两种无人机巡航速度可达20节，最高速度为45节。2022年，乌克兰无人机已开始攻击俄罗斯海军舰艇、油轮，以及刻赤大桥和新罗西斯克石油码头等基础设施。2023年，乌克兰加大了攻击强度，甚至击伤了俄罗斯最现代化的信号情报搜集船“伊万·胡尔斯”号和一艘“卡拉库特”级导弹护卫艇。后者于2023年7月才加入俄罗斯黑海舰队服役。

直到2024年初俄罗斯将其能发射“口径”巡航导弹的舰艇撤往里海之前，乌克兰无人机参与了多次有视频记录确认的对俄罗斯舰艇的打击。视频证实了乌克兰无人机所采用成功战术的关键组成部分。成功击沉一艘舰船需要多架无人机进行多次命中。显然，考虑到其相对较低的速度和有限的载药量，无人机撞击造成的破坏无法与高速、大战斗部导弹造成的损害相提并论。而且，与鱼雷不同，无人机是在水线以上而非以下攻击舰船。因此，需要一群无人机进行协同攻击。

成功的无人机攻击还需要高度可靠的快速通信系统，最好是卫星通信。据报道，2022年乌克兰对塞瓦斯托波尔港的首次攻击在埃隆·马斯克意外拒绝乌克兰使用其“星链”通信系统后失败了。数架无人机失去连接并被冲上岸，这给了俄罗斯时间为乌克兰后续攻击做准备。

乌克兰海军无人机取得成功的最后一个原因，与其低成本以及可以利用现成部件生产而不必担心短缺有关。大多数无人机使用的是商用摩托艇的发动机和其他部件。这些无人机使用的引信是苏联时期高爆航空炸弹的标准触发引信。加上每架25万至35万美元的单价，使得无人机生产具有很强的抗打压韧性。由于零部件全球市场有售、生产成本低廉，且该产品的技术水平使其能够在任何具备快艇制造能力的车间组装，因此，无论是通过经济手段还是针对性打击生产设施，都无法停止海军无人机的生产。

对俄罗斯而言，对抗海军无人机唯一有效的方法似乎是让直升机不断在海面巡逻，用机炮摧毁无人机。其小巧的尺寸和低矮的外形使其对雷达隐形，使得反无人机作战几乎变成了一场近战。乌克兰部队通过其反制俄罗斯防御策略的战术，对俄罗斯防空系统构成挑战并危及俄罗斯直升机。据报道，2024年6月，一架正在执行反无人机任务的俄罗斯卡莫夫直升机被己方防空火力误击摧毁。

然而，无人机作战既有优势，也有弱点。尽管是摧毁大型舰艇的廉价有效手段，从而能够阻止敌方海军使用被围水域，但无人机无法完全控制海洋。它们的航程也有限，并且高度依赖于为其提供目标坐标的情报数据。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针对俄罗斯海军的攻击大多发生在港口内或港口附近——海军无人机还无法在公海上对舰船进行自由猎杀。期望无人机能在公海常见的风暴和大浪等恶劣条件下运行也还不现实。尽管如此，乌克兰目前正在开发运用海军无人机的新方法。例如，为海军无人机配备防空和对陆多管火箭系统导弹。这可以将海军无人机转变为移动火炮或防空平台，利用海面进行机动，特别是在沿海区域和相对平静的水域。

无人机作战的最新发展证明了海军无人机能力的这种固有局限性。虽然针对陆战无人机的新功能和运用方式不断被开发出来，但海军无人机几乎已从新闻中消失。既然俄罗斯已将其大部分舰队从黑海转移至亚速海，甚至里海，乌克兰无人机便失去了猎杀的目标。这看似矛盾：自从乌克兰将俄罗斯舰队有效逼出黑海后，乌克兰再无海军胜绩，也未发动后续的陆地作战。然而，这有一个非常合乎逻辑的解释：乌克兰海军无人机无法突破部署在刻赤大桥前的俄罗斯防御，那里守卫着进入亚速海的入口，因此无人机无法攻击刻赤大桥以北的俄罗斯舰船。乌克兰也无法在克里米亚或其他地方实施两栖登陆作战，因为它缺乏如巡洋舰、护卫舰和驱逐舰等传统舰艇来压制俄罗斯地面部队并提供防空，当然也缺乏实施登陆行动本身所需的登陆舰。克里米亚的命运将由地面作战决定，而不会涉及海军无人机。

同样是由于缺乏传统舰艇，乌克兰也一直无法通过其他手段扩展其对黑海的控制。仅靠无人机，无法实现这种控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乌克兰部署海军无人机毫无影响——仅摧毁能够携带“口径”巡航导弹的俄罗斯海军舰艇一项，就拯救了无数乌克兰人的生命。乌克兰敖德萨州和尼古拉耶夫州的海岸也得以免受俄罗斯登陆行动的威胁。但与陆战中使用的无人机相比，海军无人机在可用性方面表现出非常明确的局限：它们仅用于在合理距离内、平静水域且有足够侦察支援的情况下，阻止敌方控制有限的海域。乌克兰海军无人机在黑海的惊人成功，部分可归因于该作战区域的独特性。虽然乌克兰的无人机供应不受限制，但俄罗斯无法简单地从其他舰队调集更多海军舰艇到黑海，因为土耳其控制并限制着通过海峡进入黑海的通道。这使得黑海成为一个非常特殊的战场，其特点是水域封闭、距海岸距离短、缺乏大浪以及其他有利于无人机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