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开放大学 ：一个失败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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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习借鉴英国开放大学成功经验的群体中，美国开放大学是最典型的照搬、照抄的失败案例。美国开放大学之所以失败，首先是因为英美两国国情政策和高等教育需求状况不同，其次，直接移植的运营模式加剧了矛盾冲突，再次，英国开放大学缺乏国际远程教育市场拓展的耐心和资金。时任英国开放大学校长的约翰•丹尼尔遗憾地说：当我把开放大学带到美国的时候，我想我可以改变这个国家。但我错了。”
英国开放大学（UKOpenUniversity，UKOU）是1969年经英国皇家特许令批准，于1971年正式成立的新型大学，是一个独立、自治的国家远程高等教育机构，有权授予学位。一直以来，英国开放大学都被奉为世界上最成功的远程教育机构，是世界各国学习的典范，韩国国立开放大学、南非大学、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日本开放大学、印度国立开放大学等都从中吸收借鉴经验，并且取得了成功。但也不乏照搬、照抄的失败案例，其中最典型的是美国开放大学（TheUnitedStatesOpenUniversity，USOU）。
美国开放大学的建设与倒闭
20世纪90年代，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英国开放大学在国际远程教育领域名声鹊起，在全球范围内招收了20万名在校生，并且拥有海外联合办学的成功经历。其中，在美国，英国开放大学与马里兰大学等单位共同实施了课程合作项目“马里兰开放大学项目”（1972-1979年）。该项目成效显著，为此后马里兰大学发展成为一所知名的远程大学奠定了基础。
因此，当时的英国开放大学校长约翰•丹尼尔（JohnDaniel）和国际部（也称国际小组）代表认为，美国缺乏一所开放大学，是英国开放大学模式复制的沃土。英国开放大学的高质量课程材料能够进入美国市场，并且通过大规模的学生为英国开放大学带来更多收益，也有助于分担英国开放大学巨额的课程材料开发成本。
1996年，按照常规做法，国际小组开始在美国寻找本地合作伙伴。但在为期两年的策划阶段，没有任何美国本土的、州立的公共机构（英国开放大学寻求的合作伙伴类型）愿意参与。国际小组还雇佣过营销公司，在美国东北部进行在线教育市场调研。最终，约翰•丹尼尔和国际小组决定在美国开办一所仅由英国开放大学投资的，非营利、私立的姊妹学校——美国开放大学。
1998年，美国开放大学在美国科罗拉多州成立，并开始招募员工。约翰•丹尼尔任美国开放大学管理委员会主席，并作为唯一联系人，与英国开放大学管理委员会联系。美国开放大学秉承与英国开放大学一样的理念和使命，采用同一个教学系统——“有支持的开放学习”远程教学系统，且大部分都使用英国开放大学原版课程。美国开放大学的目标是提供本科学位后两年的教育服务（希望吸收美国社区学院的学生），以及研究生学位。
1999年2月，美国中部各州院校协会授予美国开放大学候选人资格（认证的阶段状态）。1999年5月，美国开放大学迎来首批注册学生，学习英国开放大学的金融课程。1999年9月，美国内华达大学与社区学院系统原校长理查德•贾维斯（RichardJarvis）任美国开放大学校长。2000年2月，首个试点学期（春季学期）开始（到6月结束），学校开设了7门课程，招收了89名学生，配备了9名助理教师。2000年11月，美国开放大学申请远程教育与培训委员会认证。2001年1月，与马里兰大学合作的信息系统硕士项目启动。
接下来美国开放大学的发展让大众大跌眼镜：2001年7月，约翰•丹尼尔辞去英国开放大学校长和美国开放大学管理委员会主席职务。2001年秋，英国开放大学出现资源问题。2002年1月，英国开放大学决定停止继续向美国开放大学投资。2002年6月，美国开放大学宣布倒闭。英国开放大学表示，会继续投入资源确保有序关闭，以保护学生、教师和员工的利益。
从成立到关闭，美国开放大学前后只经历了4年时间。据有关媒体报道，美国开放大学倒闭是因为招生规模增长缓慢，到2001年春季学期只有660名在读生，远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是远程高等教育史上的失败案例。“当我把开放大学带到美国的时候，我想我可以改变这个国家。但我错了”，这是约翰•丹尼尔充满挫折的感慨。
美国开放大学失败原因探讨
英国开放大学进入美国市场的初衷是好的，也十分重视和支持美国开放大学的发展，包括校长直接就任美国开放大学管理委员会主席。对于美国开放大学为什么会失败，有不同的看法，也有各种角度的研究。在中国开放大学建设的任务驱动下，我们开始研究美国开放大学的失败案例。虽然没有机会直接与约翰•丹尼尔交流，但曾经与ICDE执委阿兰•泰特专门就此事做过邮件沟通，并系统研究了国内外的相关资料。通过访谈、文献调研等，综合相关专家观点，我们认为，美国开放大学的失败主要有以下原因：
1.英美两国国情政策不同
英美两国语言、文化虽然有相似性，但一个是老牌国家，一个是新兴国家，有很大的不同：英国是议会制君主立宪制国家，英国开放大学由皇家特许令批准成立，有权授予学位，虽然是独立、自治的机构，但有英国政府的财政支持。美国是联邦制国家，但联邦政府没有中央权威机构对高等教育进行国家层面的管理。各州政府对高等教育有不同程度的管控，大学又有相当高的办学自主权。因此，为了确保高等教育的基本质量，非政府组织（6个区域的院校协会为主）的认证是高等院校重要的办学准入门槛，通过认证是获得联邦财政支持的前提。美国开放大学在科罗拉多州成立后，一直在努力寻求所辖的中部各州院校协会的认证，但直到倒闭，也只获得了“候选状态”。
两国的远程高等教育市场化程度相差更大。英国远程高等教育领域只有英国开放大学一所学校。而美国当时的远程高等教育市场正是经济暴发户的“角斗场”。20世纪90年代亚洲金融危机，1999年科索沃战争之后欧元一路下跌，都使得全球范围的资金大量流入美国，加之当时网络时代来临，美国出现网络投资热，作为其中一股热潮，许多大学追踪远程教育，成为疯狂的淘金者。1998-2000年，与网络学习公司合作的大学名单就像是高等教育“名人录”一样。美国教育部也于1999年7月启动了“远程教育示范项目”，第一年参加试点的单位有15个，其中有8所独立院校、5个教育体系和2个协会。
2. 英美两国高等教育需求状况不同
英国高等教育总体水平已经落后于美国。美国1995年、2000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是50%和71%，均高于英国同期的31%和59%，全美共有3885所普通院校。英国开放大学将声望视为自己最大的财产，在其市场推广材料中明确表示成为“全球公认的非全日制教育领导者”是他们的“特异之处”。然而美国人认为：英国开放大学不是牛津或者剑桥，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暴发户”，他们正在以一种近乎恩惠的态度将自己的标准强加于美国的大学。
英美两国的高等教育开放程度差异更大。英国开放大学的创办，源于英国高等教育相对封闭，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对工业生产人才的需要。而美国高等教育开放程度要远远高于英国。美国知名的私立高校通常面向全美招生，普通院校积极通过互联网向社会开放，据统计，2002年有70%的美国院校向校外学生提供金融、工程、科学、健康等方面的在线课程，2003年，四年制本科院校中有84%通过网络传输课程（2000年以来以60%的速度逐年增长），全美有420所大学建立了网上虚拟学校，在线学习的招生规模以30%的速度逐年增长，预计2005年达到500万。在这样的高等教育市场中，英国开放大学数以万计的招生期望注定难以实现。
3.直接移植的运营模式加剧了矛盾冲突
英国开放大学认为，他们的课程不经修改或者有限调整就可以用于美国学生学习。但是，这些课程有很多欧洲元素，具有欧洲价值取向，学生并不感兴趣，理查德•贾维斯称之为“女王和板球问题”。美国开放大学使用的是基于英式英语的16学分大课程，而不是美国学生更习惯的3-4学分小课程。美国开放大学也尽量做出了调整，比如将为期一年的课程以学期为单位进行分割，教材中去除了英国化的内容，英镑变成美元，计算机课程中也开始使用美国的编程语言，但效果不佳。
学习支持方面同样存在冲突。英国开放大学自身不是完全基于网络的，而美国开放大学的定位是完全基于网络的。英国开放大学试图使用现有的学习支持服务，比如使用印刷教材、录音带、录像带，使用现有的学习管理系统。而美国是互联网的发源地，互联网发展应用比英国更发达，学生也更倾向于通过在线获得学习支持，但美国开放大学的学习管理系统很慢，也不支持在线交互讨论等。为此，美国开放大学决定寻找新的学习管理系统。这些调整，都进一步增加了办学成本，加剧了资金压力。
4.缺乏进行国际远程教育市场拓展的耐心和资金
虽然做过市场调研，但英国开放大学显然对美国国情、市场、学生等都不够了解，也没有在美国本土找到合作伙伴，更没有做好应对变化的准备。美国高等教育认证所涉及地方的、国家的和其他各个专业性的组织总共55个，需要数年时间。而扩大知名度、开发课程、优化学习支持等，都需要大量资金。理查德•贾维斯提到：“缺乏认证和知名度，是美国开放大学失败的原因。没有认证，雇主就不会给员工报销学费。而美国开放大学在寻找合作伙伴方面不够迅速，没有及时弥补知名度不高的不足。”
但更重要的是英国开放大学没有成功拓展所必须的资金和耐心。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招收学生和与美国的学术机构合作，并打算花很少的钱办成这些事。英国开放大学前后共为美国开放大学投入了2700多万美元，以美国当时的标准来看，这实在不是一项大的投资。哥伦比亚大学为费森公司投入近2000万美元，最终失败；由几所著名大学投资的营利性商业学校——卡丁大学2002年底已经烧掉了1.25亿美元；麻省理工学院的网络课件开放项目计划投入1亿美元；美国凤凰城大学所属的阿波罗集团每年仅市场推广一项就投入2000万美元。与此同时，英国政府削减对英国开放大学的财政投入，加剧了美国开放大学的资金压力。2001年7月，约翰•丹尼尔的离职，则进一步削弱了英国开放大学对美国开放大学的决策和执行力量。
失败案例对中国开放大学的启示
美国开放大学的失败，在提醒、启示、警醒我们：好的经验要学习，更要结合自己的实际，结合国家的国情制度、历史文化，“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虽然筚路蓝缕、艰难奋进，但中国广播电视大学40年的办学历程证明，只有以马克思主义、邓小平理论为指导，只有与中国国情实际结合，才能取得成功。
今天，中国开放大学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必须扎根中国大地，立足中国国情和历史文化，围绕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需要，探索中国特色的开放大学之路。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办好继续教育，加快建设学习型社会，大力提高国民素质”，在全国教育大会上提出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坚持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更加注重面向人人，更加注重终身学习”“建成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已经为办好开放大学指明了方向，就是要扎根中国大地，以需求为导向，正确处理好历史经验教训、国际经验借鉴、中国模式之间的关系，定好位、入主流、办特色，走中国特色开放大学之路，探索中国特色的开放大学建设模式，为世界开放大学建设发展作出贡献。
作者简介：国家开放大学党委书记、校长 杨志坚；国家开放大学党政办公室副主任 袁松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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