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驾驶浪潮背后的隐秘资本

2023 年，将是限定场景自动驾驶车的商业化元年。

文｜张一

编辑｜聂恺

在上海浦东新区到洋山港30余公里的东海大桥，穿行的车辆几乎全部是集装箱重卡。它们的下一程目的地和线路早已设定好，是洋山港散落的几个码头。因为港口都是24小时作业制，这些卡车司机，需要几乎片刻不停地奔波在路上。

但鲜有人知的是，重卡司机的招聘逐渐凸显为一个难题。辰韬资本执行总经理贺雄松调研发现，近年来，有公司内部的重卡司机的平均年龄每年增长0.7岁。也就是说，现在路上的卡车司机基本还是原来的那批人。年轻人已不再愿意深入干线、矿山、港口、环卫等场景当司机。

据业内人士了解，环卫工人的工资并不高，但工作环境非常恶劣，也因此，环卫工人招聘成为当前环卫公司最大的痛点，“缺工口”的问题越来越突出。

"有些人会问我，对于最近无人驾驶赛道似乎没有去年那么热了，有什么看法? 我说，选赛道看的是长期趋势，长期趋势看的是市场刚需。我其实反复的问过自己：10年后，这些港口、矿山、环卫、干线物流会不会实现无人驾驶？”辰韬资本合伙人萧伊婷在接受36氪采访时表示，“我的判断是10年后，或者保守预计放大到20年，这个想法大概率会实现”。

辰韬资本是一家深耕L4级智能驾驶赛道的投资机构，累计投资了十余家专注于商用场景的自动驾驶公司。被投公司中，易控智驾、白犀牛、斯年智驾、易咖智车、于万智驾、踏歌智行等已然跻身赛道头部阵营。

过去一年，随着商用场景自动驾驶落地的扩大，辰韬资本关注的干线、矿山、港口、环卫、无人物流小车等赛道的融资持续火爆；辰韬投资的自动驾驶公司估值也水涨船高。

截至2021年年底，辰韬资本在智能驾驶领域的投资年化收益平均高达135%。其中，部分被投项目带来的投资回报超30倍。近日，辰韬资本跟踪智能驾驶的两位投资人萧伊婷、贺雄松接受了36氪采访，详细交流了他们对智能驾驶赛道的思考和投资逻辑。

 

 “选门槛足够高的赛道押注”

自电动卡车制造商Rivian上市起，可以帮助汽车公司降低造车门槛的 滑板底盘 便迅速站到了风口。

“其实从业内来看，滑板底盘并不是新事物。它和我们一直关注的线控底盘其实是一个概念。”萧伊婷表示，“比较意外的是，这个事物突然间以一个新概念的形式火了”。

早在2018年，辰韬资本便投资了一家滑板底盘公司——易咖智车。易咖智车起步于末端配送场景。合作商基于易咖智车研发的L4级自动驾驶线控平台，继续开发不同的车型。

此外在2020年，辰韬资本在天使轮投资的环卫场景的无人驾驶公司——于万智驾也是如此。“我们其实也是做滑板式底盘。于万智驾的底盘支持模块化处理，搭配不同的上装，可以组成10余种不同功能的环卫车”，身兼于万智驾CEO萧伊婷解释说。

贺雄松认为，滑板底盘公司更关键的壁垒在于对新行业分工趋势的拥抱，原来的分工以传统主机厂为主导，智能化趋势下分工将以智能算法研发公司为主导，形成L4系统集成商+滑板底盘公司的分工模式。现在，末端配送等特定场景的分工已经验证了这个预期。特定场景无人驾驶是滑板底盘商业化的第一波机会，如今热议的滑板底盘现象其实意味着限定场景的自动驾驶车进入了商业化前夕。

萧伊婷表示，近年来，无人驾驶套件成本不断下降，而且供应链整体趋于成熟和稳定。“现在，一台环卫车无人驾驶套件的成本约相当于18个月的人工成本，而车的使用周期在6年以上，这一投资回报周期，在环卫领域B端客户买单的舒适区间”。

不过，如今炙手可热的自动驾驶赛道，早先的确定性一度不明朗。辰韬资本是为数不多的长期专注这一垂直领域的投资机构。自2017年起，辰韬资本就开始持续投资L4级自动驾驶项目。

萧伊婷回忆，当初选定自动驾驶赛道之前，曾经深度调研了20多个赛道。选定自动驾驶赛道后，辰韬资本对整个汽车智能化做了深入研究。“我们把市面上（国内）能接触到的，所有自动驾驶相关的公司都聊了一遍，从技术到集成供应商”。

由此，她得出的判断是：未来10年，没有比自动驾驶更好的投资赛道；开放场景的无人驾驶落地市场更大，但是需要至少10年；封闭或低速场景的无人驾驶会率先实现商业化。

按照贺雄松的分析，自动驾驶最核心的难点在于长尾场景繁杂而多元，这就要求自动驾驶技术要和场景进行深度结合。“从技术的角度来看，其实只有小部分的开发量和算法模型和框架等相关，而绝大部分的开发量和技术难度集中在与场景结合的Corner Case上面”，贺雄松说。

例如，矿山场景经常面临高温高寒，这就要求自动驾驶系统能适应极端气温；而港口地区则要求更高的泊车精度，精准停车距离差异不能超过5厘米；在环卫领域，自动驾驶扫路车面临大量树荫、隧道、高架桥等对卫星信号的干扰等具体的场景化问题。

除了基于特定场景的算法之外，率先进场的公司在客户、渠道、供应链等方面也有先发优势。由于商用自动驾驶车的客户是B端客户，创立较早的自动驾驶公司和客户经历了长时间的磨合，对客户的诉求理解能力，以及上下游的整合能力更有优势。

“我们当时的判断是，2023年是限定场景自动驾驶车的商业化元年”。萧伊婷分析说，这主要是从成本效益上做的判断，随着采购订单的提升，2023年特定场景的自动驾驶车销售，将可以规模化铺开。

在“先知先觉点”出手

在L4级智能驾驶猎场，辰韬资本是一家行动迅速的项目捕手。

类似白犀牛、斯年智驾、易咖智车等被投公司，辰韬资本大多是在种子轮、天使轮等早期阶段便出手。萧伊婷强调，不同于相对保守的资本要等项目上量之后再投，辰韬喜欢在“先知先觉点”出手，“我们希望能够领先一步，投出有百倍回报的项目”。

“先知先觉点”是辰韬资本内部的说法。它指的是投资人判断被投项目在第2年起量的概率在90%以上。“一般真正起量以后是‘后知后觉点’，这时会有很多机构蜂拥而上，项目的估值也会明显上涨”，萧伊婷解释说。

不过，理论上早期项目面临的内外部环境不确定较多，失败的机率也更高。为了提高投资成功率，辰韬资本内部强调“研究驱动”模式。

于是，萧伊婷和贺雄松带头深入到智能驾驶细分行业，进行大量的调研工作。过去两年，辰韬资本陆续输出了《环卫自动驾驶赛道研究报告》、《港口自动驾驶赛道研究报告》、《矿山自动驾驶赛道研究报告》、《末端无人配送赛道研究报告》等系列行业内参。

这种自上而下的研究，为辰韬资本积累了在细分赛道的认知深度。萧伊婷表示，扎实的行业研究为辰韬投资判断提供了参考依据。“我们内部讲是‘知行合一’，我们会按照研究判断的方向去执行，去筛选项目。”

此外，深度研究也为辰韬资本积累了独立决策的底气。

在辰韬资本早期投资的项目中，大都是独立领投。“我们在选项目的时候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所以不会跟风投资，甚至有一点反共识色彩”。萧伊婷表示，比如一些不被其他机构看好的项目，辰韬也能果断在早期出手。

首先，在团队选择上，辰韬资本不拘泥于创始人的技术背景，而是更看中他的招聘、决策和战略等综合能力。除创始人之外，辰韬强调团队配置的协调，“例如在智能化底盘相关的公司，团队既要有懂电动化，自动驾驶线控，且对自动驾驶认知很高的成员；也要有懂传统底盘制造、供应链的核心人才。但是，带队的必须是前者”。

更值得一提的是，辰韬资本也很强调整体投资决策的响应速度。

“我们不仅希望被投项目及时响应，也以同样的标准要求我们自己秉持着创业公司的速度”，萧伊婷表示，对于创业公司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快速推进也是决定成功与否的必要特质。

2019年4月对白犀牛的投资决策，便体现出了辰韬资本的决策速度。白犀牛创始人朱磊是百度无人驾驶行业老兵，而且对末端配送场景有深入理解。“当我们得到朱磊要再次创业的消息时，就第一时间联系到他。从接触到打款，我们只用了大概一个月时间”。

打造自动驾驶生态圈

经过多年的快速迭代和成长，辰韬资本智能驾驶相关的早期投资项目全部存活下来，且基本已经成为赛道头部。

目前，辰韬资本在自动驾驶赛道的投资版图初具规模，覆盖矿山、泛港口、环卫、无人配送、线控底盘、无人物流车、ADAS辅助驾驶系统等多个领域。被投项目包括：易控智驾、易咖智车、于万智驾、斯年智驾、白犀牛、踏歌智行、极目智能等十余家公司。

其中，末端配送赛道的易咖智车，是辰韬资本最早孵化的项目。该公司成立于2018年，彼时资金和自动驾驶算法人才大量涌入这一赛道，但在落地应用上却缺少满足L4自动驾驶的线控平台，易咖智车便应用而生。2021年，该公司建设了国内首条专门为L4级无人配送车定制的标准化产线。

白犀牛是辰韬资本投资的另外一家末端配送赛道企业。白犀牛是一家L4自动驾驶解决方案提供商，由前百度自动驾驶团队核心成员朱磊及夏添博士联合创立。作为全国首家运用自动驾驶技术开展生鲜超市无人配送的企业，目前，白犀牛已与永辉、达达、天虹等大型商超及本地即时配送平台达成合作，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地开展日常化的生鲜商超无人配送。

除末端配送赛道之外，辰韬资本在限定场景的自动驾驶商用领域，已经卡位矿山、泛港口、环卫等高商业潜力场景。

在辰韬资本的被投项目中，易控智驾深耕矿山场景，主要提供矿山无人驾驶技术解决方案和运营服务。易控智驾与宽体车的头部公司同力重工达成深度合作，并获得了全球金属矿业巨头紫金矿业的战略投资，并形成了深度绑定。截止目前，易控智驾已在国家能源集团和特变电工的大型露天矿区进行常态化试运营，成为业内率先切入真实运营场景的矿区无人驾驶公司。随着技术和业务进展，易控智驾有望在未来几年内将场景拓宽到金属矿山及砂石骨料矿山，并带着无人驾驶方案出海。

成立于2020年年初的斯年智驾，专注于泛港口场景的无人驾驶解决方案和运营服务。现在，斯年智驾已经部署了近40辆车，进入常态化无人运营阶段，预计今年将逐步撤下所有安全员。辰韬资本预计，届时无人驾驶将实现港口物流的毛利润的大幅提升。

和斯年智驾同年成立的于万智驾，主要服务环卫场景。2021年签下环卫无人驾驶历史最大订单阿克苏市10年4.6亿，自建运营团队负责整个城市一千多万平方米的环卫及绿化运营，无人驾驶算法上，领先达成了公开道路无安全员运营能力，同时完成了2吨扫路机的设计、制造和小型量产，创立一年多时间，就以全自有团队建立了环卫产业从商务、运营、技术到制造的全闭环。

“紧耦合，是辰韬智能驾驶生态最大的一个特色。”贺雄松对36氪表示，“辰韬生态圈的伙伴经常进行技术、商业模式相关的探讨和交流，包括分享和上下游的零部件采购、合作经验。此外，辰韬资本也会为被投项目提供PR、GR、HR等服务，也会全力帮助对接商务合作机会”。

在智能驾驶细分领域的深耕，则为辰韬资本聚拢了一批优秀的自动驾驶技术人才圈。“我们对圈子的人才流动，一直保持非常密切的跟踪。”辰韬资本表示，招聘对于创业公司来说尤为关键，辰韬可以帮助被投项目快速寻找到合适的人才。

“在投资圈，以前大家是‘创而优则投’，现在也有‘投而优则创’。”总结过去几年在智能驾驶赛道的感触时，萧伊婷这样说。

在被投项目中，易咖智车、于万智驾均是辰韬资本孵化的创业项目。现在，已经成长了3年多的易咖智车，出货量已经是赛道头部，并踩上了滑板底盘的风口；处在商用场景自动驾驶商业化的前夜，于万智驾也已经建立了环卫产业上下游全链条的精英团队。

如今，身处局中的辰韬资本，一步步走到自动驾驶的舞台中央。

 

从智能驾驶到AI，做被投项目的“服务者”

“我们最近注意到，已经有创业公司开始以智能重卡底盘作为创业方向，专门销售线控底盘给L4级自动驾驶算法公司。”

萧伊婷分析指出，这可能意味着L4级自动驾驶商业模式已经跑通，而且这个行业就要起量了。“因为行业通常在起量前才会逐步出现供应链的分工，而专业的智能化底盘供应商的出现，代表我们已经在这个上升趋势的起步点”。

“我们现在在看一些干线物流公司，其中有一家做智能重卡的初创公司。初期计划先从电动卡车开始，后面会开发氢能卡车。”辰韬资本目前在寻找未来干线物流可能跑出的底盘初创公司，“它的角色类似于末端无人配送领域的易咖智车”。

放到整个智能驾驶商用赛道，辰韬资本预计，港口、矿山、环卫有可能在2023年实现规模化的商业落地。此外，末端无人配送的需求巨大，全球首个超千台规模的无人车队，将率先诞生在无人配送赛道。而未来3年，无人配送的整车成本会逐步下降到10万元以内，无人配送赛道将率先迎来爆发。

今年，辰韬资本将基于自动驾驶商用场景继续延伸，往自动驾驶以外的人工智能领域扩展。萧伊婷表示，和先有技术再找场景落地的商业逻辑不同，辰韬资本的主要投资逻辑，是基于真正的场景刚需，寻找可商业化的投资标的。第一，这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为应用技术而应用技术的伪需求，第二，许多实验室的技术因为成本过高，在实际场景应用上很难在短时间内商业化。

例如，辰韬资本最近在做新疆的沙漠植树人工智能化分析，那么除了自动驾驶车之外，我们还会延伸探索挖洞、填营养土、植树、罩保护罩、浇灌等全流程的自动化作业。辰韬资本将围绕类似的刚需场景，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

在辰韬资本看来，当前的智能驾驶赛道竞争格局远远没有成型，“自动驾驶的算法能力在持续往上走，后来者完全有机会追上先入局者”。辰韬资本将继续投资有独特优势的项目，做被投项目的“服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