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学归来】魏志谋：外国的月亮真的没有比较圆
在学校短期访学基金资助下，我有幸在荷兰Wageningen 大学（简称瓦大）进行了为期半年的访学生活。Wageningen坐落于荷兰中部，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城市——本地人坚持认为她是一座城市，但这座小镇确实太小，本地的学生都称之为“瓦村”。
瓦大吸引我的原因有两点：一是我的导师正是在这所学校师从Lettinga教授取得博士学位的。厌氧颗粒污泥的研究是从瓦大起源的，Lettinga教授是污水处理UASB和EGSB的发明人，而我的导师回国后也致力于厌氧技术，被水处理领域的专家称为“中国厌氧第一人”，因此，我也想前往瓦大，去一睹她的风采；第二个原因是瓦大的Renata研究员一直致力于生物结晶方法进行资源回收的研究，而这也是我的研究课题，希望能够了解更多有关结晶的研究成果。
瓦大和清华大学环境学院也有着密切合作，每年学院都会举行Wageningen Day，为两校的师生交流搭建平台。
在这为期半年的学习中，我最深的体会有两点，首先就是被其师生严谨的科学态度以及学校良好的实验环境所深深吸引，这从瓦大的实验室管理上便可见一斑。
要想进入实验室做实验，首先要上三节课。第一节是整个学校定期开设的课程，讲解实验室安全相关的知识。第二节是自己学院的Lab tour，由实验助理带你学习、了解整个实验室的布置及各项功能。第三节则是Introductioncourse，学习基本的实验操作，以及实验室的安全教育。实验助理在课上的第一句话，永远是“Safety comesfirst”。他会告诉你，你的行为不仅涉及到你的人身安全，更涉及到同事的人身安全，你必须对你自己和你的同事负责。在遇到危险时，你必须放下所有的工作，撤离到安全的区域。你的实验结果、学位、毕业，都不如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和国内的安全教育比起来，这里要更为严谨、认真。工作日只允许早上8点到晚上6点在实验室工作，如果需要延长，必须向实验助理说明实验内容并获得批准，且不能独自进行，必须有人共同或陪同工作。同样的，如果需要在周末做实验，也需要向助理说明实验内容和陪同人员。并且，周末仅允许做取样等简单工作，不允许进行复杂的分析实验等，不然会通告你的导师。这样的安排，一是为了安全，独立实验如遇到意外，往往不能有效处理。二则是为了让所有学生学会规划自己的工作安排，该学学、该玩玩。偶尔加班，别人会认为你很刻苦，但如果经常加班，在别人眼中你只是不会安排时间而已。正是因为这样规范的工作制度，才使得他们能够有高效的产出。
其次，瓦大良好的科研环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方面是软环境，相较于国内的博士生经常需要帮导师进行一些项目申请等事务性的工作，这里的博士生基本只有科研工作，不用为与科研无关的事项所扰。他们脑子里想的就是如何做好自己的科研、敢于尝试创新；而我们除了完成自己的科研任务，往往还有许多“杂事”要处理，而且做实验经常畏手畏脚，不敢尝试创新性的研究，总担心实验结果不好、影响自己毕业，等等。不过，这也各有利弊，对于我国现状，在环境领域中仍着眼于建设，而前瞻性研究大多由高校进行，与企业略有脱节。因此清华毕业的同学在科研能力上不逊于国外的学生，而在工作能力上却远远超过他们。另一方面则是硬环境。这并非指硬性的测试条件、仪器等——其实在硬性条件上，我们已经领先国外，所有的测试与化验我们均可以做，并且仪器的型号都是较新的，但我们差在实验室的规划上。在我们学院的实验室，反应器、实验器材胡乱放置的现象屡见不鲜；容量瓶、烧杯等器材总是不够用，总是购置新的器材。而瓦大的实验室规划非常精致，大到ICP，小到容量瓶，都整齐划一地摆放、清洗、处理。所有仪器都有对应的实验助理管理，他们对仪器的使用非常精通，并负责定期保养。实验室又细分为四种，首先是Pre-Lab，是进行实验各项准备工作的实验室，例如溶液的配置等，都在这里完成。然后是ModuleLab，在这个实验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大隔间，用于放置反应器，进行你自己的实验。每个隔间都配有电源，通风，温度控制等设备，隔间门外贴着研究介绍，便于大家交流。紧接着的是测验室，各种仪器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包括GC，IC，HPLC等等。第四种则是特殊实验室，例如重金属、无菌实验室等。
实验室规划照片
在上面的照片中可以看到，柜子中摆放着不同规格的实验器材，每个都贴着标签。器材使用过后只需放在水池旁的箱子中，实验助理会每天清洗，清洗干净后再归类摆放在柜子中。药品按照名称首字母进行编号，整齐规范地摆放在药品柜中，可以在电脑中查询你所需药品对应的CAS号，便能清楚地了解药品的摆放位置、对应的药品号码。这样良好的实验室规划，让学生也能更加高效地工作和研究。
从到达瓦大，到进入实验室，就已经花费了大致一个月的时间，而我在瓦大的访学一共也仅有6个月，这让我有些紧张、担心做不出什么成果。
之所以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是因为需要进行上述的三门实验课程，但在这期间我并没有闲着，而是和小导师详细讨论了实验方案和预期成果，并和大导师沟通，听取其意见后进行了修改。所以，在开始实验时，我已经有了完备的实验方案。需要在此说明的是，瓦大每个系都只有一个Professor和一个系主任，所有学生的大导师都是这二人中的一个，同时，系里还有很多助理教授、研究员，是所谓指导学生的“小导”，他们在自己的研究领域都非常专业，能给予学生细致的指导和建议。所以相对来说，博士生在研究起步阶段要容易很多，而国内的博士生很多属于“白手起家”。
一个月后，我正式开始了实验，也很快就打消了内心的担心：3个半月的时间，我就完成了主体实验，形成了一篇文章的框架。这期间我还放了两周假，前往欧洲游玩。剩余的一个半月时间，我则进行了文章的撰写和一些小实验的补充。最终，形成了一篇英文文章，并投给了Mineral Engineering期刊，并参加了IWA的国际厌氧大会。这样高的投入产出比，是值得我延续、学习的。
这也引出了本次访学中我的第二点感受，也是让我触动最深的一点：我们作为学生，可能确实有点妄自菲薄。
和我同办公室还有一位中国的博士，他是申请国家CSC奖学金来这里读博的。一天，他搜索了一些中文文献，发现重庆大学已有与他博士课题一模一样的研究，而且是几个硕士做的，在老师的带领下已经发了中文文章。这位师兄感叹：“幸亏他们没有发英文文章，不然我三年多的工作全白费了。”其实从这一点也已经可以看出，国内的研究水平、前沿程度，已经和国外齐平，但很多可以发高水平文章的研究却只发了中文的期刊。我觉得主要原因就是“自认为”创新性不够、够不上发英文文章的水平，所以错失良机。
出国后我才发现，国外、至少是欧洲，在研究方面也同样缺乏原创性或创新性较大的研究内容，有些人的文章也是一再被拒。同时，欧洲高校的研究经费主要来自于企业项目，在研究上可以说是节衣缩食，不必要测试的样品就不测试、必要测试的样品选更加有代表性的测试——说白了，就是经费不足。而国内目前环境领域的研究经费充足，我们更加应该放开手脚去做研究，去大胆尝试。“立大志者成中志”，对自己的研究要有信心，研究成果也要向更高的平台发表。但也有一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节衣缩食的研究，迫使欧洲研究者认真思考自己的技术路线，使每一个数据都得到充分的利用。反观我们现在的研究，就像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发展，是粗放式的，很多数据都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浪费掉了，不仅浪费了金钱，也浪费了时间。充足的研究经费是我们巨大的优势，我们更应该认真规划自己的研究，这样，我们的成果也会远远超过国外的研究水平，成为世界一流。
最后，谈谈学习、工作以外的生活。其实这里的生活相当单调，体现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在饮食。西餐并不“高大上”，也并不好吃，在荷兰跟在国内比起吃的来，简直属于“原始社会”水平：午饭基本就是面包、起司和沙拉。面包很硬，三明治很冷。中国学生每天都会带上前一天做好的饭。周末改善生活有两种方式，一是吃火锅，二是每人做好一两道菜，带着到某人家中聚餐。好在瓦村还有中国商店，平时如果特别想吃什么，还是可以买到的。中国学生如果回国后再回来，箱子里带的最多的就是火锅料了（当然也有带榨菜的）。街上很少有人，除大型的超市和餐厅外，商店在晚上7点后基本就关门了。周末更是无聊，周六的集市可以买一周的食材，但到了周日，有些饭馆都不开门，市中心也没有人走动。圣诞节期间，我本以为可以体验一下圣诞的气氛、参加一些圣诞活动，谁知，圣诞节对于欧洲居民来说意味着冬天的长假，很多人选择在这期间外出旅行。因此，圣诞节当天比平时的周日还要冷清。
在中国新年期间，我向导师请了两周假，去了阿姆斯特丹、柏林、科隆、法兰克福和布鲁日观光旅游。冬天的欧洲是十分冷清的，很少见太阳，大部分时间都是乌云密布、阴雨绵绵。在柏林，我前往了威廉皇帝教堂，也就是圣诞集市恐怖事件的发生地，教堂前摆满了蜡烛和鲜花，祈求和平、拒绝恐怖主义。而在科隆，晚上更加不敢在僻静的路上走动。欧洲的安全形势比起国内来，着实差远了。尽管这样，人们还是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在法兰克福，我偶遇了德国的传统集市，尽管天气寒冷，但每个人都拿着香肠、面包、苹果酒，开心地聊着天，比瓦村的集市还要更加热闹。德国的食物确实比荷兰好吃不少、也更丰富，价格上也较低，但相比于中华美食，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在法兰克福发现一家火锅店时，我仿佛是见了亲人，连续两天都去吃了火锅。
在德国旅游观光，主要是感受其文化、二战的历史痕迹，以及每个城市都有的地标性教堂。但到了布鲁日，就是完全两种风景了。我知道布鲁日是因为一部电影：《杀手没有假期》，里面有句经典台词，说布鲁日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确实，布鲁日非常美，每走一步，就换了一种风景。登上布鲁日的钟楼，整个布鲁日一览无余，远处的圣母教堂和圣血教堂屹立在城市中，云雾缭绕，加上从云间透射下来的阳光，真的使布鲁日成了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布鲁日的味道是甜美的，是巧克力和华夫饼的味道。所有街道都至少会有一家糖果店，你可以在这里品尝、欣赏到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和糖果。咖啡店的老板在墙上贴满了他和他的狗的故事，夹杂着许多和来往游客的合影。花上两欧，喝一杯浓郁的咖啡，配上比利时的红糖饼干，你就可以靠着壁炉，好好品尝布鲁日的味道了。
布鲁日景色
两周的时间，我欣赏了很多美景、了解到了许多国家的历史文化，也品尝到了地道的美食，但这并没有让我觉得国外的生活如何惬意，反而更想早日回国。就如张维为所说的：一出国，更爱国。我们都应该出去走走，走走才会发现：真正丰富的生活是在中国，真正悠久的文化是在中国。也许过去的中国还会让你认为国外的月亮更圆，但现在的中国，是真实的强大。我们有更加壮美的风景，我们有更悠久的历史，更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饮食文化，真的是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媲美的。我的小导师也曾在2016年到访中国，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中国，然而去了北京、上海、西安之后，她才发现，中国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繁荣，一份上海的街边小吃，就已经让她赞不绝口了。我在荷兰也告诉许多外国人，与其通过西方的媒体来了解中国，不如切实地到中国看看，你才会发现，中国早已不是你以前认为的中国了。
总的来说，这半年的学习生活，让我受益匪浅。在学校的工作，让我重新认识了科研工作，让我重新思考攻读博士学位的意义；我也趁这次机会，重新认识了欧洲国家，重新学习了他们的历史文化。这半年的时间，也让我坚定了继续留在国内完成自己的学业、事业和人生的决心。
如果有机会，我还会走访更多的国家，但中国，家乡，永远是我的根。
本文来源：清华大学环境学院魏志谋同学的访学总结报告
编辑：邵正隆 清华大学研究生院；
徐思羽 清华大学研究生院学生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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