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与思考 | 一个巨人的逝去 一个时代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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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的人生轨迹，也许启示了我们这些华人视觉学者学生，他所代表的一个时代已然落幕了，或者说这个时代开始转折了。”

 朱松纯@UCLA

2020注定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份，持续了一年多的中美贸易战刚刚告一段落，疫情就迅速肆虐了全球，各种不幸的消息接踵而来，互联网上各种反中反美言论“浊浪排空” ，一时间，“日星隐曜，山岳潜形”。本该是知天命的年纪，突然有一种“五十而惑”的感觉！未来充斥着诸多的未知与不确定性，隐隐感觉世界格局已然改变。

这时候，传来 Tom 过世的消息，添了一份惆怅，又增强了这种不安的感觉。

Tom在图像处理、模式识别、计算机视觉等领域做出了很多开创性的贡献，提携了大量华人学生学者，已经有很多朋友与同行在回忆Tom作为学术先驱和为人师表的点点滴滴，感人至深。我这里就只说一件事。2007年秋天，Tom 和Margaret在吴郢的陪同下访问了偏远的莲花山研究院，并不辞辛苦给大家做了学术报告，学生们都深受鼓舞。大家没有什么礼物表达敬意，就给Margaret拍了一张照片， 用我们自己的软件做成油画，然后打印在画布上送给她。可惜当时我们的算法还在研发之中，油画效果不是很好；所以，我一直对Margaret怀有歉意。

 

追思之余，我在想Tom的人生轨迹，也许启示了我们这些华人视觉学者学生，他所代表的一个时代已然落幕了，或者说这个时代开始转折了。

 

Tom的人生轨迹展现的是华人精英来美国求学、立业、而后引领学术的时代。Tom生于大陆，长在台湾，受到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文化的熏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自强不息。他和傅京孙先生一样，虽然比杨政宁、李政道那一批学物理的前辈来美国求学的时期晚，但却是电机工程、计算机领域最早的一批华人。博士毕业后，他们都在Purdue 大学任教，成为国际模式识别与计算机视觉领域的开创者和先驱。Purdue的实验室当年据说是一个小 Chinatown。1978年之后，中国开放国门， 送出学生和学者到美国进修，他们分别在Purdue和UIUC 培养了大批的华人学生和学者。通过几代学者的奋斗，华人在多媒体、模式识别、计算机视觉等领域占有一席之地，这是十分来之不易的。“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没有Tom这样的前辈开辟机会，很多天才是会被埋没的。Tom在美国求学到成为学术宗师的60年，是美国引领世界、引领全球化的60年。然而，近年来随着中美关系的转型，很多的学术交流都开始中断了。我越来越担心，Tom所代表的这个时代趋势开始逆转了。

 

Tom的人生轨迹也是一个视觉学者在大学潜心研究的60年。虽然Tom是一个十分重视工程与应用的学者，但他一直留守在大学，直到去世之时，还在实验室指导博士生，还在写项目申请报告，始终保持了对学术虔诚的求真问道的心态，这是十分罕见的，其根本原因是他一生不计名利得失。在Tom所处的这个时代，是视觉从无到有的时代，学术上的对话，包括名称的定义、公式的命名、论文的引用基本上还是井然有序的。然而，随着计算机视觉与机器学习、深度学习等领域等的融合，伴随着商业价值的产生，这个秩序已然发生了改变。短平快的论文在挑战潜心研究的耐心，商业上的branding手法在侵蚀学术的clarity和integrity。计算机视觉的很多深刻问题还远没有搞清楚，然而在强调大数据与超算力的氛围中，大学里面的学者求真问道的声音逐渐被埋没在商业化宣传之中。在这个潮流的冲击下，我十分担心，我们也许失去了探究视觉真理的机会。

 

Tom 离开了我们，他以前是我们的先驱与导师，今后是我们人生的坐标与参照，正如泰山与北斗。在没有了Tom的今后，面对新的转型的时代，愿华人视觉学者走出新的、精彩的人生轨迹，回报Tom对我们的栽培！

最后，我顺着吴郢的诗路，抄写了这首不太工整的句子来纪念Tom辉煌的一生。

 

耕耘视觉六十载，培植桃李中美开。

伉俪相伴步仙界，濡沫互守一世爱。

澹泊求真书山路，宁静问得大道在。

大师垂范身胜言，高山景行传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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