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零售会成为T11的核心经营模块吗？这场在生鲜超市里关于美的讨论或许可以解答
文｜于丽丽
在北京，如果在高德地图搜索“神秘黑色大楼”，它给你导向的位置里，一定有一个名为骏豪·中央公园广场的地方。
在城市的中央，这片异形的、犹如天外来客的黑色建筑群给人的冲击感，和它的理念设计者马岩松一样，“他的出现，一定是一道闪电，而非一道甜点。”
最近，在这片建筑群地下一层的T11超市，同样有一件疯狂的小事发生：一场艺术展览突然降临到一家生鲜超市。
春节前后的月份，如果你光临朝阳公园店的T11生鲜超市，当你推着购物车，扔进一堆年货，在货架间左右腾挪时，不经意抬头瞥见的，很可能是一群艺术家的心灵图景：一场由英诺艺术发起的名为ART11青年艺术展。
这场展览汇集了从60后到90后的三十多位风格迥异的艺术家原创作品。考虑到超市人群的丰富性，画作的风格从潮流、具像写实到抽象、意象派，甚至包括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一一囊括，而价格也从399元到10万不等，极具弹性。
这是一个神奇的结合：被认为是“神圣的多余之事”的艺术降临到最日常、最世俗、最高频的柴米油盐和蔬菜瓜果的消费场景中。
但这一切又是合理的。2021年末新获1亿美金投资的生鲜超市T11一直致力于发力更精细的城市零售。艺术品这个品类无疑可以为其建立起更高的赛道壁垒；而对另一端跨界新经济与艺术领域的新型平台英诺艺术来说，通过高端生鲜超市这个终端，可以连接最具生活品质力的新消费人群，让艺术品出圈。
不仅如此，潜在需求6万亿，但目前只有几千亿规模的艺术品市场同样是一块巨大的市场。在T11创始人杜勇和天使投资人、英诺艺术创始人姜汐讲述中，这更像是一个典型的互联网力量试图变革传统行业的故事。
经常一起进行户外运动的姜汐和杜勇在一次交流中发现，当下艺术品流通市场存在很大的错位——在这个生态链中，成名的艺术家，承接他们的是拍卖市场；待成名的艺术家，承接他们的是较高毛利和门槛的画廊，而对大多数新锐的、待成长起来的艺术家来说，这个市场很难入局。
对做过多年投资的姜汐来说，这样一个视角显然是天使投资人可以深度介入的位置。而杜勇，则相信“靠信息不对称赚钱”的领域最终会被新的力量改造。
如果试水顺利，T11将从2022年开始为城市消费者提供“艺术品”这一新鲜品类的零售。
何况同时学过美术的俩人，本身对于美都有执念。
天使投资人姜汐更执念的是，艺术家跟创业者在思考的维度上，那种灵魂的孤独感以及起起伏伏非常相似。
杜勇则认为T11一直在输出审美：你用测光仪看所有T11商品的货架，色温是稳定的，光束角是稳定的，包括喇叭下来的声音的声压级也是稳定的，人对多少赫兹的声音最敏感，不同时间段放什么音乐，这些都是设计好的。他把T11比作“商超界的索尼”。翻译过来就是，“在声学、光学等五感所建立的体系里，T11把非常抽象的美变成了标准化的、可以量化的东西。”
作为一家全部店里早早设立鲜花自营业务的生鲜超市，杜勇一直执念一束鲜花的力量：“你看，俄罗斯这个民族不容易被打败，因为它有芭蕾舞，有交响乐，冬宫里藏着你可以为之停留10秒，3年，甚至10年的人类文明瑰宝”，“还因为当你接受一个俄罗斯人的邀请，去家里吃饭，只要你带着女宾，他们一定会给你送上一束鲜花。”
以下是关于美、关于艺术、关于商业，36氪与两位的对话，请享用（经36氪编辑）：
姜汐：天使投资人，英诺创新空间合伙人
杜勇：T11生鲜食品超市创始人、董事长
当新经济群体介入艺术品收藏
1.36氪：在最旺的春节档期，最好的店，把生鲜超市的一些货架拆了办一个艺术展览，是否担心会是赔钱的事？
杜勇：我们的进场位置有很多的好品牌愿意来做，我们却最后选择了艺术展览。其实内部开会时，还挺理直气壮的，因为我们的信念是努力为消费者提供更高价值的。当我们把这条搬出来，因为赚多少钱的项目就可以被pass掉了。这样的展览在新年可以愉悦大家，如果效果好，我们其他的店也可以拆货架。
姜汐：我们主要想让艺术品下沉，让更多人感受到艺术的价值，早期几天就发现每天都有销售发生。第一个顾客告诉我们，这就是他印象中展览的样子。第一个消费者要下单时我们还没贴价码。这个活动结束后，针对这一次的所有消费者，我们都会做一个系统的跟踪采访，了解一下他购买艺术品的心得，然后给用户提供更好的服务。
2.36氪：一起在生鲜超市合作一场艺术展的念头是怎么来的？
姜汐：对于当下的艺术品市场来讲，拍卖公司是为极少数的成名艺术家服务的，画廊是为即将成为极少数的人服务的，大多数新锐的刚刚成长起来的艺术家有些处于一种困境的感觉。中国专业级画廊数量十分有限，完全不足以承载中国几十万级的艺术家，这导致大量的艺术家做一次个展的可能性都很少。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他拓展一些更多的展示空间。
杜勇：我们在意消费者的感受需求，也想做对艺术家更友好的零售界面，至于多久干成我们不知道，但愿意做第一个萤火虫。
3.36氪：现在新经济群体已经介入艺术品收藏领域的多吗？
姜汐：接触艺术品收藏的还是少数人。目前对传统收藏市场产生影响的主要还是一些有经济实力、有宽广视野的群体，他们除了有精神和审美追求，也相对了解海外的艺术品交易，能看到艺术品背后的美学和经济价值。整个中国艺术品市场潜在需求大概有6万亿，但目前可能只有几千亿规模。在欧美高净值人群的整个资产配置中，文化娱乐占比能达到20%，但即使是在中国的 一线城市占比也只是在5%左右。如果新经济群体进入到艺术品市场，他们会很快建立自己的审美和收藏逻辑，艺术品的增量市场就得以被创造。同时，艺术品的高阶收藏也有强金融属性，像目前的NFT，就可以数字形态对艺术品更好的留存和流转。它未来也可能成为一种有价证券。
4.36氪：但一个相对传统的市场可能意味着存在一些顽固的规则？
姜汐：传统的艺术市场，不管是一级的画廊、博览会，还是二级的拍卖，都是相对封闭的体系，年轻艺术家和大众都很难介入到这个体系中来。中国需要自己的安迪·沃霍尔、草间弥生，需要一些把商业应用场景做到极致的潮流艺术家。总之， 艺术品一旦下沉到中国的千家万户，定义艺术品的游戏规则就会发生变化。现在的艺术家跟画廊，藏家跟艺术家，是一个封闭的生态，我们则想做成一个开放生态。
5.36氪：艺术品零售会成为T11未来的经营模块吗？
杜勇：在现有的14个核心类目之外，再发展出一个艺术品零售，要走的路还很多。如果说今天很多的艺术品的定价、传播不再靠信息不对称，然后价值链分配非常明确、透明、公开的话，那么它是非常可能成为我们长期的经营模块。
T11是商超领域的“索尼”
7.36氪：从审美角度，你怎么定义T11?
杜勇：T11就是这个领域的索尼。
8.36氪：意味着是一种极简美学？
杜勇：简约之美是全世界所有人共同的审美，家里如果说想提升生活品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就是扔东西。当你做到减无可减，加无可加时，身心都会得到释放。苹果做到了，西门子做到了，索尼也做到。我们为什么喜欢无印良品，为什么喜欢安曼酒店，为什么喜欢T11。因为它们都是艺术品。仔细看的话，都有完整的构架。
9：36氪：T11的美学架构是什么？
杜勇：在声学、光学这个五感所建立的体系里，T11把非常抽象的美变成了标准化、可以量化的东西。T11所有的店，你用测光仪看商品货架，色温永远都3000~3400非常固定。光束脚是，喇叭下来声音的声压级是。人对多少赫兹的声音敏感，我们在什么时间里放什么音乐，全都是设计好的，这跟创作一幅画非常类似。
10．36氪：会担心被模仿吗？
杜勇：有非常多的公司在学习与模仿。生活美学是一种不断的创造，我只希望他们能学的像一点，学到精髓。
11：36氪：你会如何让你的员工保持住这种敏感？
杜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受影响，我们每个店都会有员工被送到日本去。学习方式就是让他们体验五星级酒店，去吃最好的餐厅，看最好的艺术品店，然后知道什么是美感，什么是高级的。
12.36氪：那什么是高级的？
杜勇：高级和朴素往往是在一起的，极致和内敛往往是在一起的。所有的奢侈品其实骨子里是避免过度时尚，赶时髦这件事永远不时髦。当这些深深扎在他们内心，他们内心就开始自带芳华，世界就会改变。
13.36氪：商业与艺术是否也有互相排斥的一面？
杜勇：我自己认为商业本身就应该是艺术。我觉得，今天，在北京、上海这种城市不美的商业不应该再存在。在T11所有店里，全部都有鲜花业务.我们最开始定这个目标的时候，就是认为鲜花可以装点我们的生活，其实是一个非常前瞻的方式，鲜花的自营到现在给我们很高的回报。我们一个店里的花店销售额可能是传统花店好几倍，因为我们有最优质的流量。
14：36氪：在商超经常提到的人、货、场的维度里，大部分人更习惯的是数据，是逻辑，你却在谈美。
杜勇：大家对于理性的、逻辑的、流程的，偏于数学的东西比较熟悉，但哲学和美学才是这个世界三角中更高级的两角。数学、哲学和美学共同构建了社会的根基。而人和人、人和社会和人和自身三种关系，则是我们处理所有事情的基本逻辑。你把这个三角形和三个基本逻辑做对应，用切片的方式看我们这个世界，就会发现，艺术家跟画廊和拍卖公司的关系，意味着艺术品市场就要被重构。
15：36氪：面试员工时，你会去审视一个人的审美力吗？
杜勇：这个东西没法挑。企业要包容所有人的不同。前两天我们录年会的歌，突然发现我们员工里有一个中国好声音前60名的。你如果用一把尺子去量，会扼杀多样性。企业文化本身要让那种多样性成长起来。
关于艺术家与创业者
16：36氪：作为一个做投资多年的天使投资人，挑选这些新锐的艺术家是否也是投天使轮的逻辑？
姜汐：类似。比如我们也会建立一些参考维度，比如学习背景，参展履历，自我艺术语言的建构，甚至会看是否有KOL气质。也会通过公众号阅读量的反馈，包括购买其作品的藏家的年龄、受教育程度等数据，来反推艺术家未来的成长指数。长期来说，我们希望在经营跟美相关的这部分，建立起有公信力的标准、体系和真正长效的模型。
17：36氪：除了艺术展览，后期是否有其他的合作可能？
姜汐：我们加速了许多潮流艺术家，这些艺术家的IP其实可以和以T11为代表的消费级产品结合，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未来中国的快消品领域肯定需要中国自己的IP，而不是花钱买漫威或者其他国外的IP。艺术品会深度进入我们的生活周边，而不仅仅是展览或者艺术品收藏。另外，为了让艺术品及其衍生形态融入生活，我们一直致力于打造基于艺术品的“宜家家居”，未来除了必须的衣食住行融入艺术的元素，生活中的家具、床单等配套也都是由中国艺术家参与开发的原创艺术美学却价格亲民的大型卖场。
18 36氪：作为投资人，你会在艺术家和创业者身上找到共性吗？
姜汐：艺术家跟创业家在思考的维度上，那种起起伏伏是非常相似的，另外艺术家是非常孤独的个体，创业者也是，一直像走钢丝。
杜勇：最好的诗人，最好的画家，最好的创业者，内心一定都是有异常的人，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完美世界，然后用不同的方式、手法呈现给观众。非心思通透，极度思考的人，创作不出好的作品。
19.36氪：很多人会觉得审美是某些群体的需求，你觉得审美的需求会和物质被满足的程度有关吗？
杜勇：所有人都需要。一个三五岁的小孩看到blingbling的东西，会被吸引，从那一刻开始，所有美好的东西就不应该被束缚。今天我们审美比较麻烦的一点，是有断层，小的时候，为了应付考试，升学，你在这个领域的尝试天然被压缩了，但美本身就是天大的生命力，是核心竞争力。
俄罗斯这个民族不容易被打败，不是因为善于战斗，而是因为芭蕾，因为交响乐，因为它的冬宫里藏着，你愿意为之，停10秒，停3年或者10年都看不完的人类文明的瑰宝。
你如果接受一个俄罗斯人的邀请，去家里吃饭，只要带着女宾，对方一定会给你献上一束鲜花。这是它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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