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历经岁月，归来仍是灿烂青春

2017 年 12 月 9 日 三联生活周刊 廖梅杰

“满树尽带黄金甲”，秋冬之交，金灿灿的银杏自成一色，风儿一吹，一地金黄又成一景。

金黄色是银杏视觉识别系统的标准色，不过有些人可能不解，为什么叫“银杏”，而非“金杏”、“黄杏”。原来，银杏果实外表银白色，“银”是指果实“白果”的颜色，很多地方因此叫银杏树为“白果树”，郭沫若的《银杏》也说“一般人叫你是白果”。与青豆、金桔、紫珠、玫瑰茄、红豆杉一样，银杏也是以果实的颜色命的名。

初识银杏是在老家的一座高山上，浙江江山的化龙溪村大坑尾与江西广丰里洋村红青坑两省交界的松峰山顶有个寺庙，寺庙前有两棵古银杏树，村民们到寺庙烧香拜佛吃斋饭，便摘一两片银杏树叶插在头上或者别在腰间，以求沾带健康长寿的好运。

寺庙位于山顶，有一侧还是悬崖，位置独领风骚，四周环境如《牧羊曲》唱的少林寺一样，“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每年农历六月十八、十九或者正月初一到初三，几个村庄的村民便会带着香、银纸、红烛到寺庙求神拜佛。寺庙也一改平日的冷冷清清，热闹盈门，前门的银杏树则寄托了村民一个个美好的愿望而损失不少枝叶。

银杏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树种，据说最早出现在3.45亿年前的石炭纪，号称植物界的活化石，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寿星。平时所见树围大一点的银杏树都挂着保护牌，动不动就几百年的树龄。因生长缓慢，要几十年才大面积结果，银杏树还有一个“公孙树”的外号，意思是“公种树孙得食”。

银杏与松、柏、槐一起被称为四大长寿观赏树种，难怪很多寺庙同时有这几样植物，少林寺有不少松柏，浙江新昌大佛寺也银杏成林。这些长寿植物不仅守候着寺庙的冷暖，也守候成自然界的传奇。现代人从这古老的树上发觉对抗衰老的灵感，提取银杏叶的黄酮甙与黄酮醇做成抗氧化的产品。想来也是可笑，历经亿年的银杏正当青春，而人类却想方设法利用它延缓衰老。放眼银杏古老的历史，人的一生时间长度微乎其微，注定要输给植物界的不老神话。

银杏树虽然年纪够长，但与世人见面仍是一副帅小伙的形象。树干高耸修长，笔直挺拔，形象堪称偶像。树叶典型扇形，美观大方，气质也属上流。树叶春夏翠绿，深秋金黄，落叶时节更是金蝶飞舞，气场愈发强大。难怪郭沫若露骨地表白：“梧桐虽有你的端直而没有你的坚牢；白杨虽有你的葱茏而没有你的庄重”、“秋天到来，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而且又会飞出满园的蝴蝶”。作为一枚帅小伙，银杏丝毫不逊色于春天万紫千红的花姑娘，为胜春朝的秋日增色不少。

每次看到银杏落叶一地金黄，便幻想如果一地黄金那该有多好，不过银杏丝毫没有沾染这种俗气。阳光下，金灿斑驳，这是视觉的享受；落叶堆里，窸窸窣窣，那是听觉的共鸣。银杏如同一个单色的调色板，直接将金黄调到最锃亮、最纯粹、最无杂念，使人立马遏制“粗俗”的念头，快快欣赏这不用花黄金的金黄。

有一年中考失利，前去寺庙，看到门前的银杏叶子便联想到李商隐的“黄叶仍风雨”，不免失落。可后来一想，百年的寺庙冷清接热闹、人来又人回，饱受孤寂，依然门庭若市；亿年的银杏凋落又发芽、结果又落果，历经风霜，来年又是金光闪闪。人若能像银杏，经得起沉浮、耐得住寂寞，最后依然保持青春灿烂的姿态，哪里会被岁月和意外击倒。

如今种植扦插技术不断改进，既古老又年轻的银杏成为绿化的宠儿，蔓延到公园、街道和乡村各处。张晓风说行道树是“立在城市的飞尘里”“一列忧愁而又快乐的树”，有种淡淡的忧愁、轻轻的无奈。不过，在气温下降的季节，杭州最近有了新规定，落叶最美的几条道路白天不再清扫，保留给人们欣赏、拍照。杭州朝晖公园附近花园弄的银杏落叶被如此温暖相待，路过的人们又可多留一些这一季金灿灿的鲜亮记忆了。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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