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风险：新兴军事技术和核稳定性》2023最新76页美军备控制协会报告

近年来，大国越来越多地寻求利用先进技术--人工智能（AI）、自主性、网络和高超音速技术等--来达到军事目的，并可能产生深远的危险后果。与化学和核技术首次应用于战争时的情况类似，许多分析家认为，人工智能和其他此类 "新兴技术 "的军事利用将彻底改变战争，使过去的武器和战略变得过时。根据这一展望，美国国防部正在分配越来越多的资金用于研究这些技术及其在军事上的应用，其他大国的军队也是如此。

但是，即使美国军方和其他国家的军方加速利用新技术进行军事用途，许多分析家警告说，在对这样做的意外和危险后果有更多了解之前，不要如此匆忙地进行。例如，分析家们担心，人工智能系统可能以不可预测的方式失败，造成意外的屠杀或失控的升级。

军控分析家们特别关注的是新兴技术对 "战略稳定 "的潜在影响，或者说有核国家在危机中避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情况。采用人工智能和其他新兴技术的武器可能会模糊常规攻击和核攻击之间的区别而危及战略稳定，导致过早使用核武器。

在这种担忧的激励下，许多国家的军备控制倡导者和公民活动家都试图减缓人工智能和其他新兴技术的武器化，或对其在战场上的应用施加各种限制。例如，《特定常规武器公约》（CCW）的缔约国已经考虑了禁止开发和部署致命的自主武器系统--或者被批评者称为 "杀手机器人 "的建议。近年来，监管新兴技术的其他方法，包括各种单边和多边措施，也在不断推进。

人工智能和自主武器系统

新兴技术在军事上最突出的应用是广泛引入自主武器系统--将人工智能软件与各种战斗平台（舰船、坦克、飞机等）结合起来，自行识别、跟踪和攻击敌方目标的装置。通常情况下，这些系统包含了决定其操作参数的软件，例如，它们可以在哪些地理空间内运作，它们可以攻击哪些类型的目标，以及在什么情况下。

目前，美国军队的每一个分支，以及其他主要大国的部队，都在开发--在某些情况下，投入使用--几个系列的自主作战系统，包括无人驾驶航空器（UAVs）、无人驾驶地面车辆（UGVs）、无人驾驶水面舰艇（USVs）和无人驾驶海底船只（UUVs）。

例如，美国海军打算使用一支由USVs和UUVs组成的舰队，在有争议的地区进行侦察行动，如果战争爆发，则对敌方目标发射反舰和陆地攻击导弹。美国空军已经接受了 "忠诚的僚机 "方法，即武装无人机在有争议的空域飞行时，将通过攻击敌人的战斗机来帮助保护有人驾驶的飞机。美国陆军试图通过开发一系列机器人作战系统，包括最终的机器人坦克，来减少对其前线部队的危险。俄罗斯和中国军队正在开发和部署具有类似特点的无人系统。

像这样的致命的自主武器系统的开发和部署引起了重大的道德和法律挑战。首先，这些设备被授权对包括人类在内的敌方目标使用致命武力，而不需要大量的人类监督--这种做法违背了广泛认同的道德和宗教原则，即只有人类才能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批评者还认为，这些武器将永远无法遵守战争法和国际人道主义法，正如1899年和1907年的海牙公约以及1949年的日内瓦公约所规定的那样。这些法规要求交战各方在进行军事行动时区分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并只使用为实现特定军事目标所需的武力。自主武器的支持者声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系统将被证明有能力在激烈的战斗中做出这种区分，但反对者坚持认为，只有人类拥有这种能力，因此所有此类设备都应被禁止。

图：中国 WZ-8 高超音速侦察无人机于 2021 年 9 月 28 日在中国广东省珠海市举行的第十三届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展览会（Airshow China 2021）上展出。

由于认识到这些危险，在《特定常规武器公约》的主持下，已经开展了协调一致的努力，以通过一项禁止部署致命自主武器系统的附加议定书。由于《特定常规武器公约》是以协商一致的方式运作的，而且缔约国反对这样的措施，因此禁止的支持者正在探索其他禁止战略，例如在联合国大会的主持下制定一项国际条约。欧盟的一些成员国也提出了一个不具约束力的行为准则，涵盖致命性自主武器系统的部署，要求对其在战斗中的使用进行持续的人为监督。

高超音速武器

高超音速武器通常被定义为能以超过五倍音速（5马赫）飞行的导弹，其飞行高度低于洲际弹道导弹（ICBMs），后者也以高超音速飞行。目前，美国、中国、俄罗斯和其他一些国家正在开发和使用两种类型的高超音速武器（这两种武器都可能携带核弹头或常规弹头）：高超音速滑翔飞行器（HGVs），在从助推火箭释放后沿着地球外层大气 "滑翔 "的无动力弹丸；以及高超音速巡航导弹（HCMs），其动力来自高速喷气发动机，称为 "喷气式"。

这些类型的武器拥有若干能力，使它们对军事官员具有吸引力。由于其高速和优越的机动性，高超音速导弹可以在冲突早期用于攻击高价值的敌方资产，如防空雷达、导弹电池和指挥和控制（C2）设施。由于高超音速导弹比洲际弹道导弹更接近地球，并拥有更大的机动性，它们可能有能力躲避旨在对付其他类型进攻性武器的反导弹系统。

所有三个大国都探索过类似类型的高超音速导弹，但它们这样做的战略考虑似乎有所不同。美国目前寻求在区域性非核冲突中使用这种武器，而中国和俄罗斯似乎强调将其用于核以及常规应用。

美国空军已着手开发两种用于区域性的此类导弹：空射快速反应武器（ARRW），它将成为美国第一种投入使用的高超音速武器，以及高超音速攻击巡航导弹（HACM）。同时，美国陆军和海军一直在联合研制一种供两军使用的通用高超音速助推滑翔飞行器，以及将高超音速飞行器送入大气层的助推火箭。俄罗斯已经在其一些SS-19 Stiletto洲际弹道导弹上部署了核武的Avangard HGV，而中国已经测试了东风-17（DF-17），这是一种装有双能力（核或常规）HGV弹头的中程弹道导弹。

虽然这些武器项目大多仍处于开发或早期部署阶段，但它们的存在已经引发了政策制定者和军控倡导者对其对战略稳定的潜在影响的担忧。例如，分析家们担心，在常规交战的早期使用高超音速武器来制服对手的关键资产，可能会被解释为核第一打击的前奏，从而促使目标国在不确定攻击者的意图时发射自己的核弹药。

目前，中国、俄罗斯和美国的官员还没有一个既定的场所可以开会讨论对高超音速武器的正式限制。美俄战略稳定对话可以作为政府官员之间就这些议题进行直接会谈的可能论坛。虽然华盛顿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暂停了对话，但一旦情况允许，双方应尽快回到对话桌上。美中战略对话，如果建立，也可以解决类似的问题。

网络攻击和核C3

网络空间领域--虽然对许多公共、私人和商业功能有巨大的价值--也被证明是一个有吸引力的大国竞争的舞台，因为该领域容易受到各种恶意和侵略性活动的影响。这些活动包括网络间谍，或盗窃军事机密和技术数据，以及旨在破坏敌人的指挥、控制和通信（C3）系统的攻击性行动，从而削弱其成功发动战争的能力。这种行动也可能针对对手的核C3（NC3）系统；在这种情况下，一方或另一方担心核交换即将发生，可能会试图通过使对手的NC3系统瘫痪来减少其遭受攻击的可能性。

分析家们警告说，在重大危机或常规冲突中，对对手NC3系统的任何网络攻击都可能被证明是非常不稳定的。一旦发现其关键指挥系统受到干扰，目标国很可能会认为对手对其发动了先发制人的核打击，因此可能会发射自己的核武器，而不是冒险让对方损失。

常规武器与核C3的广泛结合使这些危险更加复杂。出于经济和便利的考虑，大国选择依靠相同的预警和通信联系来为其核力量和常规力量服务--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詹姆斯-阿克顿将这种现象描述为 "纠缠"。在大国冲突中，一方或另一方可能会在非核攻击的开始阶段使用网络武器使其对手的常规C3系统失效，但其对手--可能担心其核系统是预定目标--可能会过早地发射其核武。

将网络空间用于军事目的对军备控制构成了重大挑战。现有的检查和核查手段目前无法检测到网络武器，而网络武器的存在往往难以证明。随着网络武器的扩散给战略稳定带来新的严重威胁，决策者有责任制定战略，防止意外和非故意的升级。分析人士认为，一些最有效、最稳定的措施是美俄和美中达成双边协议，避免对对方的NC3系统进行网络攻击。

自动化战场决策

随着新的高超音速武器和其他高能力常规武器的引入，战争的节奏可能会加快，并因此加剧了战斗指挥官做出快速战斗决定的压力。作为回应，主要大国的军队计划越来越多地依靠人工智能的战场决策系统来帮助人类指挥官处理关于敌人动向的大量数据，并确定可能的战斗反应。

在美国军方，开发这类自动化系统的主要机制是全域联合指挥与控制（JADC2）计划。在空军先进战场管理系统的监督下，JADC2被设想为一个计算机群，共同收集来自无数平台的传感器数据，将数据组织成可消化的块状，并为指挥官提供可能的战斗选项菜单。虽然JADC2最初打算用于常规作战，但该计划最终将连接到国家的NC3系统。

战场决策自动化的提高，特别是考虑到核和常规C3系统的可能整合，引起了许多关注。这些技术中的许多仍处于起步阶段，容易出现经常是意料之外的故障。熟练的专业人员也可以愚弄，或 "欺骗 "人工智能系统，造成意想不到的，可能是危险的结果。此外，无论在网络安全方面花了多少钱，计算机系统将始终容易受到复杂对手的黑客攻击。

鉴于这些风险，中国、俄罗斯和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应该对加速其C3系统的自动化有所顾忌。理想情况下，这三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和技术专家应该会面--估计是以类似于美俄战略稳定对话的形式，考虑对任何与核指挥系统有关的自动化决策设备的使用加以限制。在这种会议变得可行之前，这些国家的专家应该在中立的场所举行会议，以确定依赖这种系统所固有的危险，并探讨控制这种系统的各种措施。

图：2021 年 6 月 4 日，在伊利诺伊州马斯库塔的中美洲机场附近，一架无人驾驶的波音 MQ-25 T1 黄貂鱼测试飞机（左）为有人驾驶的 F/A-18 超级大黄蜂加油。（美国海军照片由波音公司提供）

减少新兴技术升级危险的框架战略

大国的军事领导人旨在尽可能快地利用新兴技术带来的好处，因为他们相信这样做将使他们在未来的大国冲突中获得战斗优势。然而，这种利用新兴技术进行军事用途的驱动力，其速度远远超过了评估这些技术所带来的危险并对其使用进行限制的努力。因此，必须减缓这些技术武器化的步伐，仔细权衡这样做的风险，并对其军事用途采取有意义的限制。

鉴于这一努力所涉及的技术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没有任何一个总体性的条约或协议可能能够对所有相关技术进行限制。因此，相关国家的领导人应集中精力采取一个框架战略，旨在推进一系列措施，无论其预期结果如何，都有助于实现防止意外升级和加强战略稳定的更大目标。

在制定和实施这些措施时，决策者可以以循序渐进的方式进行，从更多的非正式、无约束力的措施到越来越具体、有约束力的协议。以下建议的行动步骤来自于军控倡导者在多年的实践和实验中开发的工具箱。

意识建设。努力教育政策制定者和公众，使其了解新兴技术不受管制的军事用途所带来的风险。
第2轨和第1.5轨外交。来自大国的科学家、工程师和军备控制专家之间的讨论，以确定新兴技术带来的风险和可能的控制战略。这类 "第2轨外交"可以在某个时候扩大到包括政府专家（"第1.5轨外交"）。
单边和联合倡议。大国在没有正式军控协议的情况下，自行或在志同道合的国家集团之间采取的步骤，以减少与新兴技术相关的风险。
战略稳定会谈。中国、俄罗斯和美国的高级官员就某些新兴技术的武器化对战略稳定造成的风险以及减少这些风险的联合措施进行讨论。这些讨论可以伴随着建立信任措施（CBMs），目的是在执行和核查该领域的正式协议时建立信任。
双边和多边安排。一旦大国领导人认识到新兴技术的武器化所带来的升级风险，他们就有可能就双边和多边安排达成协议，以尽量减少这些风险。

如果不采取这些措施，就会使尖端技术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应用于军事系统，从而大大放大了世界安全面临的风险。更透彻地了解某些破坏稳定的技术对战略稳定构成的独特威胁，并对其军事用途施加限制，将大大有助于减少世界末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