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馒头、窝头、饼子作为传统干粮的中国人恐怕不会被「饼干」这个词搞糊涂,这不就是面饼烤干了吗!
放点小苏打就是梳打饼干
有巧克力馅的就是夹心饼干
放糖的就是小甜饼干
软趴趴的那个就是松饼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的是,饼干的概念在西方世界是一笔烂账。看似相同的食物在各国之间有着各种纠缠的称呼,字形相同说的未必是同一样东西。
连在英语世界内部也是常有指代不清的情况,英国人和美国人就互相不知道对方说的饼干是什么。
今天人们在小学课本里学到的英语饼干「biscuit」大概能够说清楚饼干的来历。
这个词我小时候就觉得发音很奇怪,后来学了法语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法语词,当然也就有着深厚的拉丁血统。
「bis」是拉丁语「两次」的意思,
「cuit」来自动词「cotus」的变形,意为「烹饪」。
两相结合好像意思就很明显了,biscuit的拉丁语意思是「烘焙两次」。
为什么要烘焙两次呢?历史上还真的有它的现实意义。
其实,烘焙几次最终都是一次吃完
远古时期的两河流域到新月之地(差不多就是现在战火频仍的中东)是人类文明的发源,那里的人们很早就有了长途外出的需求。
但是一群人出门在外,吃饭总是一个大问题。那里不如印度一样随手摘个野洋葱就解决一顿饭了,食物来源仍然是人自己的辛勤劳动,可是在家做好的饭拿到路上很快就坏了。大商船上有办法,人们装着活牲畜和屠夫上路就行,但是车队和小船总不能也带着动物吧。
古埃及聪明的厨子就想到把杂粮面团两次烘焙,做成脱水的食物让旅人带上。实际上历史上还出现过一种烘焙四次的饼干,那真是硬得能砸死人,只要不泡到水里都不会回潮。
说到硬饼干不知你是否会想到这一种
吃这样的饼干对人们的牙口是一个大考验,但由于它轻便容易保质,反而很受水手和商人的欢迎。
和这种饼干类似,但是口感上经过更多改良的饼干要数来自英国约克郡的地方美食富贵茶饼(rich tea),照理说这是英式下午茶的常客,然而它朴素的口味已经遭到今天人们的嫌弃了。
小孩儿爱吃的手指饼就是和富贵茶饼用的相同的面团,只是改成了不同的形状。干吃这玩意儿比较吸口水,最好还是沾拿铁吃,疏松的结构能大量吸收水分,让口味单一的饼干变得口感更有层次。
没试过沾拿铁吃的可以试试
随着埃及的希腊化,这门手艺被亚历山大大帝带回了南欧和泛希腊的其他地区。
罗马时期的人们对希腊黄金时代的物品是趋之若鹜的,所以饼干在罗马时代成为了一种高级食品,被贵族们蘸蜂蜜食用,其原料也从粗粮变成了精白面粉。对于当时的人来说,饼干不仅象征着身份、美味,更代表着健康。今天在超市里能见到的「消化饼干」其实就来自于罗马时代对饼干的理解。
贵族吃白面饼干和消化饼干,穷人也不是就没有活路了,最早的杂粮饼干被穷人引为知己。在英国的超市里,你总能找到一款叫「Hobnobs」的燕麦饼干。这只是一个商品名,由食品大亨麦维他定下,其实历史可以追溯到罗马时代的贫民窟里。
左边Hobnobs;正前方rich tea 乱入
罗马时代的遗存并没有随风而逝。今天意大利的传统食品biscotto仍然在续写着祖先的辉煌。
嵌着杏仁的面包被两次烘焙到完全脱去水分,吃起来又干又脆,如果撒上胡椒粉那就吃起来没完了。
这种松脆爽口的食品被成为饼干没有什么问题,看名字它也显然和英语、法语所谓「biscuit」有点关系。但是按照美国人的说法,它却属于曲奇cookie的分类,这就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今天我们熟悉的cookie大概是趣多多那个样子吧,面团里夹着巧克力豆。最多也就是扩展到丹麦蓝罐曲奇那样,是一种有各种花色的疏松的饼干,和刚才说到的意大利biscotto好像是天上一脚地下一脚。(顺便说一句,我问过一个丹麦人,曲奇饼似乎的确是他们国宝级的食物,那个出名的广告看来所言不虚。)
但广义上,美语里的cookie包含了英语里biscuit所表示的那一系列食物:从梳打饼干、万年青到杂粮饼、茶饼无所不包。
而美国人所谓的biscuit则多指入口松软的司康饼,也就是英式松饼。
说松饼是饼干,相信很多中国读者是不服的,英国人当然也不服气。然而这个在cookie和biscuit上傻傻分不清楚的锅可能还是要荷兰人来背。
最早的美国东海岸移民其实有荷兰人一份,华尔街的历史大家都知道,最早就是荷兰人修筑的新阿姆斯特丹的一道城墙嘛。荷兰文化在美国的新教文化序列里占有重要地位,在物品称呼上自然也会留下点印记。
美国英语的cookie来自旧荷兰语koekje,原意是「小蛋糕」。最早的koekje所指代的饼干是一种随着烘烤会自己鼓起来的面团食物,显然加了不少小苏打作为膨胀剂,你可以想象一下海绵蛋糕脱水之后的那个样子。这是荷兰和德国北部、丹麦民间的饼干形态。后来法式的biscuit传入这些地区,但它的名字又太难叫,人们索性就用土生土长的饼干命名这种新食物。
无论它叫什么,最后还是要吃掉的
今天饼干在荷兰叫做kaakje,已经和400年前有了一些变化。这个对饼干的称呼并不少见,相邻的几个日耳曼国家都采用了这种叫法。
丹麦人管英国饼干叫「kiks」,德语的「Keks」则明文记载来源于19世纪的英语「cakes」,而真正的蛋糕在德语中另有其名,叫做「Kuchen」。
光看字形,看来德国人对饼干和蛋糕也是一副傻傻不太分得清的样子。所以我们倒不如看看瑞士德语区的叫法,某些方言干脆就用「cake」代指饼干,而与法语「biscuit」相对的「Guetzli」则被用来表示夹着果酱和巧克力的小饼干。这又是一笔糊涂账了。
说到有馅料的甜味夹心饼干,就不得不提它的老祖宗姜饼。不管做得软塌塌还是硬梆梆吧,信奉基督教的各国都有圣诞节食用之的传统。
我实在是欣赏不了里面生姜的味道,而且揣度大多数中国人可能也都吃不出它的好来。但是现在中国的圣诞节市场上姜饼人和姜饼屋好像也已经成为一种时尚了,不知道大家买回去是当摆设还是真的会吃两口的呢?
大家好我是XXXXXL的姜饼
圣诞节吃姜饼的传统其实不算是欧洲特别古老的风尚,大概也就是在公元1000年左右的时候,一个阿美尼亚僧侣从中亚把波斯宫廷研发的甜味香料饼干带回了法国。其中就有一款是用生姜制作的。
姜可能对东亚和中亚民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欧洲人而言却是珍贵无比的香料。大航海时期之前一克胡椒价值一克黄金的辉煌在生姜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姜味的饼干一时间也风靡了中西欧各地的宫廷,王公贵族们对此趋之若鹜。当然少不了的还有中世纪无处不在的教会寄生虫们,十字军东征的隐藏目的就有一个是要找到大量的生姜。
但姜毕竟味道太大了,不兑点糖中和一下实在是不像话,于是原本没有味道的饼干开始变成了甜丝丝的饼干。
人的创意是无穷的,既然饼干已经吃着甜丝丝了,再往里添点果酱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今天我们吃到的夹心饼干果酱也不会放坏,那是因为放了添加剂。那年头可没有这东西,小夹心饼只能现做现吃,露天摆着卖都招苍蝇。
这个苦恼人的问题一直到巧克力的出现才得到解决。
巧克力实在是西方食物史上的一缕曙光,解决了很多别的食品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自凝固、能量密度之类的。可惜今天巧克力被认为是垃圾食品遭人嫌弃也是因为这些特点。巧克力夹心和半边蘸巧克力的小饼干由此应运而生。
这种在世界大多数地方被认为是「cookies」,在德语区被称为「Plätzchen」的小点心会被用模子印成各种形状,裹着巧克力或者椰蓉粉成为圣诞节家庭聚会的常客。
18世纪的欧洲上流社会就拿这个当茶点,广受优雅贵妇们的欢迎。所谓「少女酥胸」的马卡龙,广义上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作法更加复杂、原料更加丰富罢了。而狭义上撒着巧克力豆的「cookies」则是1930年美国美女大厨露丝·威克菲尔德(Ruth Graves Wakefield)在波士顿发明的。
小小几种饼干的名字搞得这么复杂,以至于谁也不认识谁,倒不如安静地再吃两块压压惊了。
最后…马卡龙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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