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者冯五块和他的TABA黄粱梦

作者：冯超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迄今为止，中关村已经孕育了四代创业者。

 

第一代创业者们，比如四通的万润南以及柳传志等人，大多来自体制内科研所，他们总需要迎接各式各样的调查组，集体资产流失，投机倒把都是要被查的。对中关村最典型的训话就是——这是什么科技企业啊，大街上就看到卖电脑的？科学家们不搞研究，去做啥生意？你们有没有挖社会主义墙角？

 

第二代里头，有雷军、王志东、杨元庆、周鸿祎、爱国者创始人冯军等人。他们赶上姓资姓社问题刚被解决的时候，自由的空间也大了。这一代的创业者命运迥异，王志东被迫离开了新浪，相忘于江湖；雷军后来做了小米；周鸿祎的枪声还在回响；杨元庆算得上是媒体中等意思里的宠儿，记者喜欢做些批判性报道催他进步。

 

但是冯军的位置呢？他迄今还在做事，他还在发声，他的业务还在运转。但媒体就是不给他上头条的机会了。

2007年，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成立的时候，冯军是俱乐部的发起理事。那些发起理事包括王健林、李书福、王中军、马云……今天这些名字比2017年更加熠熠生辉，唯有冯军变得籍籍无名。

而在中企俱乐部的官网上，冯军看起来依旧像个明星：冯军先生于1993年创立“爱国者”，成功地将“爱国者”打造成了一个响亮的民族IT品牌。

 

壹

还是在1992年那会儿，中关村出了两个销售奇才，一个是杨元庆，一个就是冯军。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想出国留学，但是却又鬼使神差地留在了中关村。杨元庆带着一帮人，来到中关村白颐路十字路口，分四路扫街，碰到电脑商户就说，我是联想的，手里的东西物美价廉，愿不愿意代理？

 

那时的中关村街头还有个叫冯军的小青年在卖键盘：“快看，快看，‘小太阳’！你砸在地上也不怕啊。”说着，他就把小太阳牌键盘扔在地上。人都围了过来，问多少钱，他就说，认准这个，一百三，我只挣五块钱。冯军从此有了个绰号叫“冯五块”。他出名后，还是这个习惯。他曾在记者面前，摔过相机后，给记者拍了张照片，为了炫耀某个功能，还念出“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冯军出生在西安，父母都是老师。在清华大学读土木工程时，还学习管理、贸易和国际金融。那时候他想出国留学，但碍于政策（留学要交5万块钱的“教育赔偿”），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留在了国内。进了一家国营建筑公司后，他干得不开心，便来到中关村代销计算机机箱，在熟人的柜台后面摆了张桌子，开启创业之路。

 

绰号“冯五块”其实有贬低的意思，他毕竟也是个清华的高材生，却在大街上骑着三轮车运货。冯军早期的合作伙伴，一个北京理工大学的学生，因为觉得没脸才离开的。离职那天，他告诉冯军，路上碰到熟人，被嘲笑，当时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创业仅一年，冯军便注册了“华旗”公司。这个名字的意义是，把中华的旗帜插遍全世界。

1997年，冯军创立了爱国者品牌，他造U盘、MP3、录音笔、数码相机、平板电脑等五花八门的消费电子类产品。2011年8月，他正式把公司更名为“爱国者”，那时的“爱国者”已经成为国内数码产品中的潮牌了。

 

几个数据可以证明他的实力。2003年，爱国者移动存储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连续十年排名第一；2007年，爱国者第一个在国内市场推出了首款MP5多媒体播放器；而其电脑机箱更是连年市场占有率位居第一。

 

冯军也成为了国产数码领军人物。他回忆自己早期创业生涯时说，中关村的电子产品生意里，走私是最快捷的赚钱方式。“走私是非法的，现在不抓你，迟早会落网的。要是我当时眼一热也跟着走私，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接受你的采访了。”冯军说。

 

他也将建筑学的理论用到创业里，取名为“分期工程战略”。“我先挖一层地基，就能盖5层楼，这是我干的第一件事。这个楼盖不高，不要紧，我先把一期工程完成。有了一点钱，然后我紧接着在它旁边挖二期工程，就这样一期一期做下去。”

 

贰

21世纪初期的冯军风风火火，而中关村第三代创业者，李彦宏和张朝阳们开始崭露头角。IT算是跟硬件有关的词汇，但第三代创业者一声炮响，带来了互联网和风投概念。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关村第四代创业者则继承上一代的传统，开启了更加剧烈的烧钱模式。

 

Charles、Robin、Pony以及在中关村摆柜台后来又娶到奶茶妹妹的Richard会偶然谈起革命导师Steve Jobs、Elon Musk。冯军继续叫冯军，继续他的第N期建筑工程，开拓产品线。

 

但他的公司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市面上流行较多的，可能就剩爱国者的充电宝了。

 

一个未经爱国者公司确认却被诸多媒体引用的消息是：2012年爱国者的营收只有4亿至5亿元，比两年前缩水一半；而2010到2012年，爱国者利润分别为1.2亿元、2000多万元和200多万元。去年，冯军说，“与大环境相比，爱国者还是落后的。”

 

爱国者融资的消息，有史可查的只有一次。2009年，鼎晖投资与爱国者电子签订投资框架协议：鼎晖投资2亿元人民币，爱国者电子须保证连续3年每年50%的利润增长，实现上市，公司市值将达到10亿，鼎晖占20%股份，另外20%股份将作为员工激励发放；如未达到上述条件，爱国者则要承担对赌失败的代价，鼎晖将拿到爱国者电子40%的股份。后来，有媒体报道称，冯军与鼎晖的对赌已经输了，上市的计划也泡汤了。

 

而媒体笔下的冯军也变得丰富、复杂、生动起来。

 

他给人最深的印象便是爱祖国，爱人民的情绪，而打着爱国的旗号宣传自己的公司，这是冯军颇受争议的一点。“在爱国者，不爱国，零容忍！”冯军说。他会因为员工发表不满言论而开除他，管培生招聘时的要求是拥有“极强的民族责任感”，去北理工演讲时，他会要求学生一起呼喊“北理工，爱国”、“大学生，爱国”等口号。

 

2010年，冯军在微博上披露，爱国者正在研发一款“筋斗云”手机，他宣称，这款手机至少在两个关键技术和应用领域要超越iphone。两年后，人们发现，这是一款与联通合作的低端智能机。那年，爱国者哥窑相机发布，冯军对此寄予厚望，还制定了涨价的策略，初始售价为1666元，8个月后上涨至26666元，随后，这款产品和手机一样迅速销声匿迹。

 

几年后，有新浪科技的记者问他如何看待哥窑相机滞销。冯军反驳：“什么叫滞销，我要留着慢慢卖给外国人”，“哥窑相机完全达到了预期。国家领导人出访都送哥窑相机，不送熊猫了。施瓦布（达沃斯论坛创始人）、挪威王妃、比利时王妃都喜欢哥窑，欧洲的贵族都认这玩意儿。”

 

这位记者通过百度检索，找不到他上述言论的证据，仅有的几篇报道，都疑似爱国者公司的软文。

 

2010年，三星的高管曲敬东加入爱国者担任CEO。曲的打算是在爱国者呆上十年，“我希望把自己未来的黄金十年都放在这个舞台上和爱国者一起发展。”但这一对君臣只维持了短短一年的关系。

 

曲敬东指名道姓发微博指责他：“冯军，如果你真的懂得感恩，你的企业就不会个个亏损了，趁着你今天还有钱去骗老外，赶紧反省一下。”“冯军，一个人如果没有道德底线和契约精神，在中国或许可以混水摸鱼，但在欧美，只有死路一条，你想清楚了吗？”

 

《中国企业家》杂志问冯军情况。冯军说，“老曲是我的好朋友，他说你发了这么多条微博都没人理你，中国媒体不宣传好东西只宣传负面的东西，他说这样吧，我骂你一次（你就出名了）。就这样，我俩打了一个赌。”冯军的说法没有证据支持，而曲敬东也没有做出回应。

 

还有记者问他，爱国者推出数码相机后，连续6年半亏损达数千万元，冯军你怎么看？

 

冯军说：“日本品牌因为我们推出了800万像素的相机，反应比较强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9个品牌集体降价，仅中国市场就降了30%……有人算了一下，因为我们的存在导致他们每年至少少挣了60亿美元。”

 

他做了比喻：“你看过《亮剑》吧？第一集中，李云龙用自己的两颗炮弹解决了前来围剿的日本人。”记者追问：“言外之意你就是李云龙，用爱国者相机业务的3000万元人民币亏损替中国省了60亿美元？”

 

冯军马上纠正：“应该说‘我要向李云龙学习’，不然又有人说我狂妄了。这是1∶200的投资回报率，你说该不该投资数码相机业务？我其实就是董存瑞，我在前面炸碉堡，还总有人说，你看，爱国者相机亏了那么多，做得那么差。我冤不冤啊！”冯军得出结论：“为了给中国人省钱，我们亏得值啊！”

 

叁

爱国者虽然落后，但这几年冯军还是做了几件事。

 

2011年，冯军发起爱国者国际化联盟。他希望将该联盟打造成为中国品牌与国际对接的高端平台，促成精品国货抱团走出去。他当时说，自己主要的精力投入在这个旨在帮助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项目，“这是二百年都遇不到的创业机会”。这个联盟后来召开了个大会，发表了中国国货精品品牌《北京宣言》，而台下的联盟企业员工则统一着装，在开场时高唱国歌。

 

2014年，冯军发起爱国者诚信商圈。在这个商圈，每个人可以发布自己的产品和服务并消费其他人的产品和服务。而消费的人可以获得1：1的积分。1个积分相当于1元人民币，可以在其他商家免费兑换等值服务；每天登录微自媒体、介绍朋友注册都有奖励。

 

“想想吧，在爱国者诚信商圈购买国货精品，他将1：1获得爱国积分，而你将无条件获得10%的爱国积分和0.5%的爱国币，因为你们都支持了中国梦。这些积分你可以用来免费住酒店、免费喝茶、在餐厅吃饭获得免费的菜品，这样更多的朋友会倾向于支持中国诚信的企业。”冯军说。

 

无论是联盟，还是商圈，这跟卖产品硬件的爱国者的关系不大了。去年，冯军在接受凤凰科技采访时说自己想做平台：“之前在中关村，认识很多互联网的朋友，最后我觉得凡是做产品的都挺累的，而做平台的都挺好。”

 

他又说：“网上有人批评我不务正业，其实是对的，现在我确实对做产品的兴趣比较少了。现在爱国者硬件产品方面已经交给杨吉庆（爱国者数码科技总经理）来负责，爱国者还有很多年轻的同事，都需要锻炼。”

 

一篇诡异的文章里这样介绍冯军的“战略意图”：

 

至于他的新事业如何，交给时间去判断。

 

还是以他发明的两个理论结尾吧。

 

第一个是麻将祸害论。传统的麻将规则让中国人无法抱团。中国麻将惩罚乐于助人的点炮者，谁点炮谁倒霉，谁帮助别人谁倒霉，谁当活雷锋谁倒霉，导致了中国每个人都变成了个体。唐朝人发明了麻将，从那时起就开始走下坡路。到了明朝，麻将玩得最凶，人和人之间斗得最厉害，最后被清兵给灭了。

 

第二个是包子露馅论。中国人的主食多是不露馅的，比如包子、饺子、外国人主食都是露陷的，不管是披萨、汉堡、三明治还是热狗，其成分佐料一眼看得见。他们吃着就放心，因为可以看得到，是透明的，但是你吃包子，一口咬下去，都不知道吃到什么东西。这也反映了我们中国人不爱露馅的性格。但是做事做企业就要露馅，想什么说什么，要让人知道你在干什么，要做到透明。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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