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治理：国外研究动态及其启示——基于WOS数据库2016~2018年文献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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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江苏高教》杂志授权发布
作者：刘益东
摘要
文章采用文献计量学方法，对WOS数据库2016~2018年主题为大学治理的文献进行整体分析。国外有关大学治理研究形成9个聚类，分别为：资源依赖视角下的大学外部治理、全球化背景下的大学治理、新自由主义情境中的大学治理变革、管理和领导在大学治理中的作用、高等教育问责、多重视角下的大学治理、大学治理的政策分析与政治影响、大学治理模式变迁以及高等教育体系及其政府影响。它们共同构成了大学治理在背景、主题、方法和理论视角上的宏观地图。鉴于此，文章指出研究者在开展相关研究时需要采用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研究视角，使用多元理论框架，采用恰当的研究方法。
关键词：大学治理；国外研究；研究动态；WOS数据库
大学治理是国内外高等教育研究的重要领域。考察国外同行在大学治理研究中的最新成果，探索其中的内在规律和趋势，一方面有助于我们把握国外最新研究动态，开拓国际对话空间，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大学治理改革提供有参考价值的思想资源和实践案例。鉴于此，本文以文献计量学方法为基础，尝试对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最新成果进行总体分析，就其中的主要文献和思路进行提炼，以期为国内同行提供研究参考，为相关政策制定提供理论支持。
一、国外大学治理最新研究概览
（一）文献来源
本研究选取WOS数据库核心合集（Web of Science TM Core Collection）中主题为大学治理（university governance），时间为2016~2018年的文献，将其研究领域聚焦于教育研究（educational research），文献类型锁定论文（article），截至2018年4月5日。共获得初始文献数据156篇。
（二）研究工具与研究方法
国内目前在文献计量领域使用的主体工具是CiteSpace，在大学治理领域进行过国内外比较研究[1]。但鉴于本研究意在揭示国外研究的最新动态，而不去考察其文献的共被引情况。根据文献计量学者的研究，认为使用VOSviewer与WOS数据库更为契合，且更能描述总体情况[2]。鉴于此，本研究使用WOS自带的文献基本信息统计功能，配合VOSviewer的关键词共现功能，描绘国外大学治理的最新图谱，通过文献的聚类分析，以揭示其研究重点。通过二次文献阅读，深入各个主题考察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主要趋势。
（三）文献基本信息
在156篇文献中，2016年有66篇，2017年有81篇，2018年目前有9篇。共有来自47个国家和地区的作者发表了相关文章，发文较多的国家为：美国（30篇）、英国（25篇）、澳大利亚（21篇）、加拿大（13篇）。产出较为丰硕的机构为：隆德大学、莫纳什大学、伦敦大学、奥斯陆大学、昆士兰大学（均为4篇），伦敦大学学院、墨尔本大学、牛津大学、多伦多大学（均为3篇）。较为活跃的作者（发文量≥2）为：罗慕洛（Romulo Pinheiro）、奥兰尼（Ourania Filippakou）、格兰（Glen A.Jones）、考特（Kohoutek Jan）、马森（Maassen Peter）、西琳娜（Cecilia Rikap）、米歇尔（Mitchell Young）、尼可斯（Nikos Macheridis）、菲利普（Philip Vaughter）和奥玲娜（Ourania Filippakou）。
（四）关键词共现图谱
关键词共现图谱参数设置：分析方式为关键词共现（Co-occurrence），分析单元为关键词（Allkeywords），最小共现值为2，文献包含关键词724个，共现关键词117个，下表概述了连接度较高（选取标准为15）的关键词，这些关键词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核心话题（此文关键词共现的密度图谱略）。
二、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聚类分析
根据VOSviewer的分析结果，共产生9个聚类，从而构成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9个研究子领域。根据聚类内的中心和边缘位置，可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该聚类的研究重点[3]。以关键词聚类为导向，通过二次文献阅读，可以大致把握该子领域的研究趋势。
（一）资源依赖视角下的大学外部治理
聚类1包括21个关键词：博洛尼亚进程、多样性、经济、欧洲、资金、高等教育治理、高等教育政策、市场化、模型、绩效/表现（performance）、波兰、政策、质性研究、质量、改革、研究评价练习（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最佳研究框架、资源依赖、科学、英国大学和女性。其中，绩效/表现、改革、资金和政策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世界各国家或地区大学治理中的外部关系。如东乌克兰一所大学语言政策和语言选择的民族志研究所折射的大学和个体的身份认同问题[4]；大学外部利益相关者给大学带来的外部信仰和压力[5]；土耳其大学治理改革面临的外部挑战[6]；西班牙大学绩效评估工具的弱点及其变革[7]等。有多篇文献都采取了资源依赖理论的视角，提出政策、资金以及社会利益相关方等外部资源供给如何深刻影响大学治理。鉴于此，聚类1可尝试命名为资源依赖视角下的大学外部治理。
（二）全球化背景下的大学治理
聚类2包括18个关键词：学术资本主义、学术职员（academic staff）、评价（assessment）、中国、课程、趋同（convergence）、全球化、高等教育机构、历史、国际化、马来西亚、大众化、现代性（modernity）、教授、质量保障、新加坡、社会流动和高等教育（tertiary education）。其中学术资本主义、全球化、国际化和现代性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全球化背景下某个国家或地区的大学治理，聚焦于全球化背景下的知识和学生流动，大学治理模式的相互影响，全球政策安排对大学的影响等。如全球化背景下欧洲政府如何通过政策影响大学的学术研究过程[8]；加拿大和中国大学治理模式的比较，讨论加拿大大学可以从中国留学生群体中学习怎样的治理经验[9]；香港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和国际化趋势及其对大学治理的影响[10]；中国大学自治和自由视角下学生面临的冲突教育情境及其感受到的自由焦虑问题[11]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2命名为全球化背景下的大学治理。
（三）新自由主义情境中的大学治理变革
聚类3包括15个关键词：学术、加拿大、捷克共和国、教育、杰出、性别、治理术、市场、新自由主义、挪威、专业身份（professional identity）、责任（responsibilisation）、主观性、可持续、大学。其中治理术、教育、新自由主义、大学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新自由主义对大学治理产生的诸多影响及其启示，是全球化和国际化背景下更为具体的讨论范畴。如新西兰大学在新自由主义背景下的管理变革及其应对方式[12]；大学的企业化以及公司治理模式在高等教育中的应用[13]；英国高等教育的新自由主义问责模式探讨[14]；意大利高等教育评估的反思[15]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3命名为新自由主义情境中的大学治理变革。
（四）管理和领导在大学治理中的作用
聚类4包括12个关键词：协调、教师（faculty）、未来、治理主体（governance actors）、领导力、管理、管理主义、网络（networks）、研究绩效、资源、苏丹、教学质量。其中管理和领导力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管理和领导如何在大学治理中影响规划、学术发展、各部门的协调等。如南非高等教育战略规划得以成功的诸因素——管理、咨询与领导等[16]；学术部门卓越表现的诸要素——变革管理、研究和教学、沟通、战略、共同价值观、领导力、部门文化、奖励和人员配备等[17]；高等教育治理主体间的协调，主要是项目治理作为大学各机构、管理层及董事会的协调工具[18]；英国大学管理体制变革[19]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4命名为管理和领导在大学治理中的作用。
（五）高等教育问责
聚类5包括12个关键词：问责/责任（accountability）、博洛尼亚、承诺、评估（evaluation）、全球治理、综合（integration）、意大利、知识、新公共管理、组织、权力、增长。其中责任/问责、评估、权力、承诺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不同形式的高等教育问责。如通过对英国、法国和意大利高等教育评估机构的角色和职能进行比较分析来探讨评估机构的自主性，认为其不仅取决于法定权力，还取决于政府作为主体的行动能力[20]；哥伦比亚的大学改善透明度和问责制的治理改革及其结果[21]；我国台湾大学院校研究的经验与挑战[22]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5命名为高等教育问责。
（六）多重视角下的大学治理
聚类6包括11个关键词：合作治理（collaborative governance）、身份、合并（mergers）、参与、观念（perceptions）、视角、科学政策、社会学、利益相关者、战略和大学排名。其中视角和观念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各类视角下的高等教育治理，这些视角既包括国别比较研究，又包括从教学、学习、教师职业、组织氛围等方面对大学治理的审视，与上述几个主题存在一些交集。如以匈牙利和波兰为例比较中欧和东欧的高等教育治理[23]；基于文献分析的高等教育教学和学习质量管理[24]；基于日本大学教师幸福感调查，对学术工作恶化现象的批判性反思[25]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6命名为多重视角下的大学治理。
（七）大学治理的政策分析与政治影响
聚类7包括10个关键词：自治、文化、教育政策、英格兰、增长、高等教育改革、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政策（policy）、政治（politics）和青年。其中政策和政治政治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基于某项活动的政策分析，以及政策或政治安排如何影响高等教育治理。如德国、荷兰、瑞士和瑞典四国科技政策及其对研究目标的影响[26]；加拿大高等教育机构的可持续发展政策分析[27]；多理论视角下高校的转学政策分析[28]；关于四年制大学生学费的政策和政治影响因素研究[29]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7命名为大学治理的政策分析与政治影响。
（八）大学治理模式变迁
聚类8包括9个关键词：公司治理、影响、机构、管理教育、共享治理、战略管理、透明度（transparency）、大学治理和工作。其中大学治理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大学治理模式的历史变革及其受到其他组织和机构治理模式的影响。如澳大利亚公立大学在监管方面的松弛和出现的私有化倾向而导致的大学内部治理失调[30]；以色列大学治理模式的历史转变及其学术自治的制度化过程[31]；从公司治理视角审视大学治理中存在的诸多问题[32]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8命名为大学治理模式变迁。
（九）高等教育体系及其政府影响
聚类9包括9个关键词：代理理论、商品化、话语分析（discourse analysis）、高等教育政策/发展、市场、政府/州（state）、战略规划、体系、大学。其中大学和体系具有较强中心性。经过二次文献阅读发现，这些关键词所属的文献主要讨论的是不同高等教育体系下大学治理模式的变迁，大学与政府关系的博弈。如基于代理理论对泰国朱拉隆功大学治理的描述性研究，提出了背景，激励和经费，监督机制的分析框架[33]；智利高等教育体系的主要挑战、未来发展、治理结构及其变革以及相关建议[34]；基于内部民主性和外部参与大学治理分析框架对欧洲6所综合性大学治理结构的变化进行比较[35]等。鉴于此，可尝试将聚类9命名为高等教育体系及其政府影响。
三、结论与启示
（一）基本结论
通过对国外大学治理文献的分类探讨，可以看到大学治理研究领域纷繁复杂，几乎囊括了与大学相关的方方面面。图谱分析、聚类分析配合文献阅读，帮助研究者从总体上建构了关于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9个重点领域。但这9个领域的边界并非十分清晰，常常交织在一起。从整体上考察9个研究领域，它们共同构成了国外大学治理研究的整体框架：在研究背景上普遍采用了全球化框架，与之衍生而来的国际化、学术资本主义、新公共管理、新自由主义、企业化、现代性等多个维度相应纳入研究视野。在研究主题上，囊括外部治理与内部治理，但讨论外部治理的文献明显偏多，其中包括府学关系、外部利益相关者影响、政策影响等多个方面，内部治理主要关注权力协调。在研究方法上，量化研究、质性研究的实证研究范式和以逻辑和经验为基础的理论研究范式均有表现：量化研究以问卷调查、面板数据等为基础；质性研究以访谈、观察、文本分析、话语分析、历史研究、案例研究等为主要方法。在理论视角上，具有多元理论视角的特征，如采用比较研究视角，以资源依赖理论、委托代理理论、利益相关者理论、组织文化理论等作为基础性分析框架。这一整体框架构成了解读大学治理密码的宏观地图，能够帮助研究者在治理地图中明确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同时为相关政策制定提供了基本的信息支持。但是，也要注意到本文研究方法的不足，虽然尽可能全面地概述了研究的基本现状，但由于软件的局限性，并不能穷尽文献的全部，在聚类的算法上不同软件（如Citespace）之间也存在差异，因此较适合作为基本参考和基础性工作。
（二）启示
通过对国外大学治理最新研究的整体性梳理，我国同行开展大学治理研究可获得以下启示：
1.将大学治理置身于全球化背景下加以考察。国外大学治理研究多在全球化背景下加以考察，特别关注全球化对大学治理的影响，尤其是在大学治理模式变革方面，认为全球化格局带来关于大学理念、治理模式以及教师和学生的全球流动。此种趋势在一定程度上助推全球高校的治理模式向西方（主要是美国和欧洲）学习，形成了“中心-边缘”[36]的理念和治理格局。因此，大学治理领域的经典模式也通常称之为美国模式和欧洲模式。但自2016年以来，全球范围内的逆全球化风潮正转变着全球化走向：英国脱欧，美国退出TPP、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及对中国发起贸易战等，都深刻影响着全球化的新走向。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完全不同的全球化主张，实施“一带一路”倡议，构筑“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中国的全球化策略。随着大学成为社会中心，经济与政治的全球变革与大学息息相关，不同的全球化取向也将深刻影响大学治理的变革。如何在具有张力的全球价值观中取得平衡，考验着大学治理的权变性和适应性。因此，在更为宏大的全球化背景下重新审视中外的大学治理，着重考察和比较美国“逆全球化”策略引领下的高等教育变革和中国“新全球化”策略引领的大学治理改革，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或会影响全球大学治理模式的新走向。
2.探索大学治理研究的多元理论框架。国外丰富的研究成果为大学治理研究提供了诸多有益的视角，提供了解读大学治理诸多侧面的理论框架。伊恩·阿斯汀（Ian Austin）和格兰·琼斯（Glen A.Jones）进一步进行了总结，分别提出了大学外部治理和内部治理的理论框架。前者包括制度理论、资源依赖理论、委托代理理论、现代管家理论和利益相关者理论；后者包括结构理论、人际关系理论、文化视角、控制论、开放系统理论和社会认知理论[37]。他们指出，每种理论框架都有特定的解释力，但亦有不足。因此，需要整合一种多元理论分析框架，对大学的内外部治理进行研究。这些特定理论视角的结合有助于形成新的治理共识，从而实现推动知识增长的目的。但是，由于这些理论框架在西方背景下产生，在分析大学的内外部关系时有诸多西方文化痕迹，并不完全适合我国的大学治理研究情境。因此，在运用这些理论框架进行中国大学治理现象研究时须加以注意或进行本土化改造。尤其要将其置身于党委领导下校长负责制的治理框架中，形成独特的理论视角，对中国现象和中国经验进行梳理和理论化。
3.夯实大学治理研究的实证基础。规范的研究方法是解读大学治理的重要工具。大学治理由于其复杂性，许多概念不易操作化，因此在相关研究中时常需要采用“理想类型”（ideal type）的研究方法进行相对宏观理论阐释。但仅使用理论范式不足以解读大学治理的微观密码，国外大学治理研究在微观领域积累了大量实证研究经验。其中有大量实证研究采取了混合研究策略，采用量化方法和质性方法相结合的方式，对大学治理进行了特定解读。借鉴和吸收这些混合研究策略，在未来研究中将量化研究与质性研究结合起来，是进一步推动大学治理研究的方法论基础。
4.关注国家高等教育政策变迁和政府对大学的政治影响。国外研究业已表明，高等教育政策变迁是解读大学治理的制度密码。把握特定时期高等教育政策变迁背后的宏观和微观背景，现实问题和挑战以及政策的制订、执行和修订对于解读大学治理背后的深层逻辑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此外，政府是各国大学治理绕不开的话题。在中国的情境中，外部治理要格外关注政党和政府对大学治理的影响，考察“高校巡视”等治理方式的效果和影响，为提升大学外部治理能力提供实践框架；内部治理要将政治权力置身于中国大学的治理中加以分析和研究，特别注意要跳出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二元论的分野，而走向权变协调的权力三角[38]。
总之，大学治理是一个纷繁复杂的研究领域，需要研究者在研究中采用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研究视角。只有将大学治理置身于宏观的全球治理和国家治理的背景中，才能形成关于大学治理的研究坐标；也只有将宏观治理分解为具体的微观表现，才能形成关于大学治理的精准认识。此外，还要使用多元理论框架，采用恰当的研究方法，并在研究中有的放矢、重点突出。唯有将这些方法和经验协同起来，才能从根本上解读大学治理背后深层的制度和文化密码，做出相应的理论和实践贡献。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现代大学治理结构中的纪律建设、德治礼序和权力配置协调机制研究”（项 目 号：15JZD044 ）；国 家 留 学 基 金 委 （ CSC ）项 目（201706040102 ）。
作者简介：刘益东（1990—），男，内蒙古鄂尔多斯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生。
转载自：《江苏高教》2018年第11期
排版、插图来自公众号：MOOC（微信号：openo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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