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现阶段数据比人工智能更值钱，未来AI会像自来水一样

2018 年 11 月 2 日 中国企业家杂志

俞敏洪。来源：被访者供图

现在如果不打AI这张牌的话，就好像一个女人出门身上没有背一个LV包和爱马仕的包，其实你自己觉得土了才会包装自己。

综合编辑 | 赵东山

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新东方频繁加紧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布局，但相比另一家教育巨头好未来，还是晚了整整一年。

今年7月，新东方成立“AI研究院”。10月底，新东方发布了N-Brain 人工智能教育学习平台，并推出了首款AI+教育硬件产品“AI班主任”，通过人脸检测、语音识别、NLP等人工智能技术，输出学生的个人学情报告、外教的教学报告以及整体课堂表现数据报告。

在人工智能的大幅投入，加上国家政策对教育培训行业的监管加严，让新东方的利润率急剧下滑，股价持续走跌，市值不断缩水。现在的新东方已从上半年市值最高点125亿美元，跌至100亿美元以下。

但俞敏洪似乎早有预期。他在鲸媒体举办的“TEC 2018教育创想大会”上表示，“新东方今年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中至少增加3成的投入，不下降才怪。”同时他也正在回购新东方的股份分发给管理层。

俞敏洪告诫其他的教育行业从业者：“不要因为资本市场对你看好看差你赶快迎合资本市场，因为我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新东方是什么局面，你（投资者）只是新东方的过客，通过新东方赚一笔钱而已。”

关于接下来的三年，俞敏洪预料新东方的利润率依然不会太高，但不是因为新东方经营不善，而是处在定向投入的阶段。

关于教育与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的结合，他说关键看两个要素：第一是学生学习效率的提高，其最终结果是成绩提升；第二是老师教学水平的提高，其最终的结果是老师被学生所喜欢，同时促使学生成绩更快的提升。

以下是新东方董事长俞敏洪的演讲全文：

亲爱的各位同仁，我相信大部分在座的都是培训机构的人，现在中国培训领域充满了焦虑，焦虑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第一，中国政府政策的不确定性。中国政府在过去几十年中间从来没有对教育培训机构提出过任何要求，后来从去年开始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而且提出要求在当天就派各种大部队到各个培训机构考察检查，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好。

从新东方2006年上市开始，政府就关注培训教育领域了，但是最近大面积整顿提高，包括对培训教育老师，首先必须要有教师资格证。通过政府这样的治理整顿行为，使我们的管理能力和我们的老师素质都会得到比较迅速的提高，因为如果你管理不规范，老师水平不够，他就没有资格在培训机构当老师了。

第二，今天任何一个会议，一定把AI放在前面了，好像没有AI这个会议根本就开不下去。我们发现所有的机构，一上来就是AI+商业应用，好像教育领域AI被他用尽了，但是他真正哪个用了其实并不知道。但是这张牌要打的，如果不打的话就好象一个女人出去身上没有背一个LV包和爱马仕的包，大家会觉得这个人真土，其实你自己土了才会自己包装自己。

很多企业没有多少钱投入AI技术，特别焦虑，怎么办呢？其实这个焦虑有一大半也是被你想出来的，就像农村开始买电视机的时候，有几户人家买了电视机以后，其他人就感到特别焦虑，说怎么办，我们没电视机儿子可能就娶不到老婆了，但是实际上如果你真不买电视机也没有太多损失。

1、现阶段数据比人工智能更值钱

AI分成三个层次，第一层是AI的技术层面，比如说语音识别技术，人脸识别技术，行为识别技术等等，这个技术层面对于我们教育领域的大部分机构是没有关系的。为什么？因为它总有人在研究。大家知道技术迭代带来的是技术普及越来越快，以及在技术方面所花的钱会越来越少。

对于我们教育人员来说要做到第二个层次，就是AI跟教育结合跟应用的层次。这里面又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对于新东方来说，因为背后一年就是几百万学生的数据，如果我们随便把我们的这样一个数据和技术平台结合，并且这个数据同时会留给技术平台，技术平台通过训练它的AI系统跟教育相关的越来越敏捷，而这个成果最后跟新东方没有关系，尽管新东方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应用，对新东方来说是巨大的损失，谁都知道现在数据比人工智能本身更值钱。

科大讯飞为什么愿意跟新东方合作，原则上科大讯飞在人工智能和智能教育应用做的不错了，但他想搜索十万篇雅思作文，对他们来说难度还是相当大的，因为他们没有现成的托福学生和雅思学生，新东方可能只要十个礼拜就把这个数据上传到系统中。但是新东方有担忧，这个训练出来之后底层不归新东方，科大讯飞可能用到别的领域去。所以新东方好未来投入到技术要求的时候，要求数据只留在新东方的平台上。

有一个学术机构一万人，他来找我说想找人开发自己的AI和应用。我说你干嘛自己做，他说我不能给别人，给别人拿走了就亏大了。其实如果数据没有大到足够大的程度，数据对你来说没有价值。就像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用了我们所有人的数据，使他们这个公司无比值钱，原则上阿里巴巴、腾讯的市值，其中至少有一块钱是我们的，是我们这些人数据加起来养了它的系统，它的系统变得越来越聪明，它的系统抓取了我们所有人群的分析，通过对我们大量人群分析得出了商业发展的方向，甚至得出了他自己的新的商业模式。

但是就算数据全给你自己，你的数据对你来说有多少价值是存疑的。因为数据对你来说只是数据，当成千上万的数据结合在一起新的东西就出现了，就像一片森林中间，没有一个森林属于哪棵树，但是当地理环境的变化，你会发现森林里会长出来原来人们从来没有看到的各种植物，这是环境。现在人工智能加上互联网，大公司越大，小公司越难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你的数据尽管并。这是在AI的时代你怎么样用最低的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切入到最大的发展的洪流中的一个前提条件。

对于新东方来说，涉及到几百万的学生数据，背后带来的是几百亿的收入。这些数据出去以后，如果对方有一个特牛的人迅速在内部催生出一家教育公司来的话，是极有可能把我们这些数据变成他那个教育公司核心的引擎和发动机，所以新东方在AI加教育应用层面，甚至在AI底层技术层面，至少要比你们现在投入的钱要多的多，每年我们投入几个亿在做互联网、人工智能、AI加上教育的各种应用，但是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2、很多人连教学质量还没抓好就想着AI怎么用

第二个层面就是AI加教育和应用层面。

新东方投入主要是在应用层面，只不过我们跟技术公司有一个共识，这个共识就是新东方的数据这些技术公司不能再用到其他任何地方去。未来我对新东方的信心在于什么地方呢？因为AI的技术本身是越来越成熟的，但是AI所要搭载的数据这件事情不是随便可以完成的，而新东方的数据是非常全面的，所以只要我们投入的得当，方向正确，未来在AI加教育应用层面的大量成果从新东方产生是没有疑问的。

大家为什么其实不需要有这样的焦虑？因为到最后，AI就像是自来水一样，会变得每个人每个机构都能用，大量AI技术一定是开源的、开放的、免费的，你着急什么。

其实很多人连最基本的教学质量都还没有抓好就在想着AI怎么用。请问AI真正能够提升你的教育领域中间的两大要素吗？教育领域中间的两大要素，第一是学生学习效率的提高，其最终结果是成绩提升。第二是老师教学水平的提高，其最终的结果是老师被学生所喜欢，同时促使学生成绩更快的提升，就这两个要素。

我们在讲AI时，所有机构都是在讲术的层面，并没有讲道的层面，就像一辆汽车从原来最高时速80公里、100公里，300公里，它依然不改变汽车本质。只有你自己真正意识到了学生分数如何提升，以及老师水准如何提升核心要素的时候，你的整个业务体系才能变得更加的健康。

我最喜欢讲的故事就是，三年半前新东方是乱的，当时的管理团队意见很不一致，所以就变成了各行其事，有的人说新东方要多开教学点，这样附近老百姓就来，我们收入就会迅速提高。有的人就说我们要进行大量营销，通过营销以后我们就有更多人来到新东方。大家都去这么做了，结果新东方有一年收入真的提高了50%几，大家很高兴收入提高这么多，结果后面的教学产品、教学服务、老师队伍建设完全没有跟上，家长来了以后，第二年选择用脚投票，新东方一年之内从上一年的增长50%几一直变成了只增长到12%，你想这个下跌有多大。这是跟AI技术没关系的呀。

所以当时我就跟新东方的人说，我们先别管新东方技术多么落后，我们也别管新东方现在在系统中间投入多少，我们就老老实实把老师的水平提高。AI未来可能会取代老师，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们的本质还要用到老师，因此老师面对面的教学水平的提高就变成我们的核心点。有人不同意，那就从新东方离开。

所以在2015年我整顿了一次新东方的管理队伍，最后达成一个共识，后面三年时间我们什么也不干，只抓教学水平和老师质量。带来的结果，也是比较让人欣慰的，新东方2016年收入反冲增长到30%，2017年30%，今年2018年还是30%，大家看这次新东方的财报利润下降了，这是在我们预料范围之内，为什么？因为在教学水平达到的情况下我们就要投入更多钱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互联网，一个是人工智能。所以我们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中间今年至少增加2到3成的投入，不下降才怪。

所以你要明白这个核心点，抓住以后你再来考虑你的人工智能的配置是什么，什么时候应该用别人的，什么时候研发是自己的，什么时候跟人结合干的，什么时候是必须你独立干的，你再去想。我对新东方预料很简单，后面三年新东方的利润率依然不会太高，因为要定向投入，我再次要感谢投资者给了我们很多钱。

但是这里我依然要说到投资者的坏话，凡是拿到新东方资本投资的人，没有一家机构被新东方催着说你要这样干那样干，因为我本人深刻的知道教育领域就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地方。不是说你拼命的投入，拼命的拔苗助长，你的教育就会蓬勃发展。现在我依然对中国的一些拿到了比较大的投资的教育机构表示担忧，资本家有逐利性，它就非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让你公司估值更高，让你上市，上市之后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关系，你死了就死了，他的钱就赚到了。很多投资者跟了新东方这么多年，一看新东方利润下降就开始抛股票，我刚好回购给新东方管理层。

我觉得这是你面对资本市场应该有的态度，让内部的人更好的获利，同时不要因为资本市场对你看好看差你赶快迎合资本市场，因为我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新东方是什么局面，你只是新东方的过客，通过新东方赚一笔钱而已。

做教育有两个核心的要素，第一，要极大的降低获客成本；第二，降低运营成本。

在新东方做一对一的时候，我们曾经反复讨论要成立一家独立的公司来做，后来否决掉了。因为独立公司意味着大量钱，还跟新东方内部做内部竞争，后来我把它做成新东方的辅助业务来做，放在同一个团队来做，互相利用，现在新东方一对一40亿人民币，利润是20亿。客户自动流转时他的获客成本几乎没有。此外，让能够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再让人去做，这样你就有更多的利润可言，你的商业模式才能够出来。

3、面向未来教育，内心是有一丝悲哀的

坦率地说，我对教育道德方面的关注远远高于我对术方面的关注。所以大家看我对教育的言论，很少讲教育中间用什么方法手段能够使你的收入提高，我讲的是我们在术后面想什么的问题，所以我面向未来教育领域，内心是有一丝悲哀的，因为至少在我思考和理解的范围内，我从来没有想出来互联网和AI是不是有可能彻底的改变中国教育现状这进事情，我没有想清楚。

AI教育对我们来说无非是建立孩子更加健康的全面成长的体系，使孩子的学习效率迅速提高，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进行人生的业余快乐的活动，让学生能够通过AI和移动互联的应用，能够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中间有更好的发展，同时培养孩子的创造力，创新能力，把中国的教育真正引到我们所希望的完善的，而非是被应试教育所控制的体系中间去。

人工智能所起到一个重大的作用是，它能够完全客观地、全方位的、毫无遗漏的记录下来所有学生行动轨迹、行为轨迹、甚至到最后下来的思考轨迹，这件事情任何人做不到，记录这件事情它的重要性在于他完全通过孩子在什么方面花的时间比较多，什么科目做的比较快，判断这个孩子的天分和发展方向。

人工智能可以通过对培养目标的设计，培养孩子在其他领域的兴趣。比如我的儿子做数学题做了两个小时都不愿意起来，而且除了做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他根本不涉及到人文、哲科的任何知识，我就知道这个孩子完全偏科了。这个短板人工智能就可以弥补和解决，比如要求孩子不把人文社科的读完系统不给你推的数学题目。再比如孩子在家里打游戏，不想做作业，人工智能设计一套系统，当一个孩子坐那儿三个小时一动不动，就会告诉孩子你下一个目标是你出去走五千步，如果不走五千步你回来根本打不开下一个工作任务。

中国所有的孩子它的前途只是一根线，就是高考，不管你原来学的多好，如果你高考成绩没到北大清华，那就去不了。但是未来人工智能、互联网加上区块链，是不是可以把孩子从小学开始到初中、高中的所有学习轨迹记录下来，而这个是不可以更改，再通过人工智能分析是不是就可以拿出这个孩子所有的人工智能分析报告可以递交到大学，说我的孩子12年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就可以把高考取消了，我12年学习的证明难道还不如你一天高考成绩吗？所以我个人认为未来教育领域在中国真正发生的革命还不是AI的革命，是互联网、AI加上区块链技术合起来以后颠覆的革命，这个是我们可以期待的，这个革命会带来教育的发展平衡和孩子们的幸福人生，因为在那个时候他18年参加了多少体育活动记录在系统里面变成大学的录取标准。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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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高欢欢审校：杨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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