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ome应该受到反垄断调查吗？

作者 | alexdanco

译者 | 无明

本篇文章由 Chrome 浏览器发送。

在下面的四款产品中，哪一款最应该受到反垄断调查，并且最有可能成为一家科技巨头公司的烫手山芋？

1. 苹果应用商店

2. 亚马逊的第三方市场

3. Facebook 的算法推荐

4. Google Chrome

我觉得会是 Chrome。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首先，现在有很多 Web 浏览器可选择，用户可以选择 Firefox、Safari，甚至是 IE（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更何况微软又推出了新的 Edge 浏览器。其次，Chrome 的内核使用的是开源的 Chromium，任何人（包括谷歌的竞争对手）都可以基于 Chromium 开发自己的浏览器。再者，Chrome 是免费的，对于用户来说，如果他们不需要为使用的产品付费，就不会被垄断抬价。

对于一般没有技术背景的用户来说，Web 浏览器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管是用 Chrome 还是 Safari 打开一个网站，在用户看来并不会有太大差别。在这些外行用户看来，Web 浏览器只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通向互联网的入口，他们看到的只有网页上的内容，Web 浏览器本身并不会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但其实这只是一种假象，因为用户的选择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大概在十年前，各种浏览器都有着可观的市场份额，它们之间相互争夺用户。进入世纪之交，互联网开始被两种浏览器之中的一种所主导：2000 年代的 IE 和 2010 年代的 Chrome。不过当时的 IE 还是有潜在的竞争对手：最开始的 Netscape 和后来的 Firefox。

Chrome 显得有点英雄高处不甚寒，它的唯一的竞争对手是 Safari，而且是在 iPhone 上。

2008 - 2019 Web 浏览器市场份额，数据来自 StatCounter

战略性开放

对于用户来说，选择哪种浏览器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对开发者来说就不一样了。首先，浏览器决定了他们开发网站或 App 的方式，决定了他们将选择使用什么样的工具，以及这些东西是否能够很好地融合在一起。开发者必须在 Web 浏览器方面进行很多的讨论，如果存在一个主导浏览器，那么在制定标准和技术路线图的时候他们就会有更多的话语权。

越是懂技术的人就越是关心这个问题。Mozilla 的 Chris Beard 在去年说过：“这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其实一点都不。谷歌的 Chromium 和 Mozilla 的 Gecko Quantum 决定了互联网的未来。它们决定了我们可以看到哪些内容，在观看这些内容时有怎样的安全性，以及我们可以控制网站能够对我们做些什么事情”。

多年来，谷歌在互联网组件标准化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其中最突出的是万维网 Web 联盟（W3C）。可以想象的是，像谷歌这样主导着 Web 浏览器市场的实体正在有意进一步推动互联网机制的整合和标准化，从而在技术上巩固自己的主导地位。这对于现今和未来的 Web 开发者来说尤为重要。

这对于用户来说也很重要，尽管他们可能被蒙在鼓里。当用户通过浏览器这个入口进入互联网，浏览器将成为他们与外部世界打交道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工具。Chrome 团队在互联网安全方面做出了很多卓越的贡献——无处不在的 HTTPS 和其他各种倡议，在用户不知情的情况下堵住了很多重大的安全漏洞，让用户更安全地在互联网上冲浪。说实话，Chrome 团队确实为互联网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Chrome 是开源的。它是基于 Chromium 的，任何人都可以下载这个内核，甚至是参与贡献代码。也有一些人基于 Chromium 开发了自己的浏览器：新晋者有 Brave，老牌的有 Opera，甚至是微软的新 Edge 也是基于 Chromium。

Chrome 被认为是“战略性开放”的一个典范。谷歌的核心搜索广告业务依赖于健康的互联网环境。他们的业务并不是销售 Web 浏览器，但对浏览器却呵护备至。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自然会为此贡献出更多的数据、代码和资源。开源是一种非常好的方式，一方面可以让社区对它保持好感，一方面又符合反垄断法。

在过去几年中，谷歌开放了很多大型的产品，并从这种“开放性”举措中获益良多：一方面，获得了来自广大开发者社区的贡献，另一方面，产品得到了广泛的采用。Android 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其实 Chrome 也是，其他的还有 Kubernetes 和 TensorFlow。

“什么都要授权，有点不厚道”

Chrome 近年来的市场份额很好地印证了谷歌利用其自身的规模和影响力将互联网控制权招致麾下的野心，而谷歌却打着“它是开源的，我们怎么可能做坏人”的旗号。我们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先例：虽然 Android 手机可以运行 Linux 操作系统，但如果缺少了谷歌服务和谷歌应用商店，它跟一块砖头并没有什么分别。

近来最重大的一系列动作与制定 DRM（数字权利管理框架）标准化规则有关：以数字千年版权法案为基础的 DRM 以及与数字访问和授权相关的规则。

谷歌在这方面做了一件非常讨巧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开发基于 Chrome 的浏览器，但如果要想在浏览器中播放视频，必须先从谷歌那里获取 Widevine 专利 DRM 插件。

这也并不是谷歌第一次使用这种套路：“我们开源项目，你们随意拿去用吧。看，我们是推动免费互联网进步的大好人。但是，如果你想在现实世界中运行这些项目，必须获得我们的许可，并遵循我们制定的游戏规则”。

不出所料，Web 开发者十分反对这种做法，但不管怎样，谷歌的主导地位已成事实。谷歌控制着世界绝大多数 Web 流量，这意味着谷歌有能力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浏览器决策，它把这些决策的具体实现“外包”给了开放项目和第三方开发者，而这些开发者别无选择，只能对谷歌“唯命是从”。

这是一种可以逃避垄断审查的明智做法：“如果一个项目是开源的，它就不可能成为垄断的罪恶之源”，就是这样的逻辑让谷歌几乎操纵着整个 Web。如果用户不知道或者不能清楚地说明他们是如何受到伤害的，就很难就用户受到的伤害提起反垄断诉讼。

没有人会喜欢广告

但不管怎样，完美的蛋壳表面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Chrome 最近决定阻止用户使用广告拦截插件。用户可能对 DRM 或者视频编码插件一无所知，但对广告拦截很熟悉，而且很显然，用户不喜欢广告，也不喜欢恶意的东西，如果他们想要在开源的浏览器上安装广告拦截插件，他们完全有权这么做。而谷歌在允许用户使用广告插件几年之后突然翻脸不认人，实在令人汗颜。作为世界最大的数字广告商之一，谷歌的这种身份自然没能逃过人们的注意。

或许谷歌有理由这么做，而且这些理由都堂而皇之。但如果我们站在未来的角度回过头来看这个问题，谷歌的这个决定或将成为它的一个关键失误，因为它暴露出两样非常关键的东西：

Chrome 给了谷歌影响整个 Web 的能力，这种能力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谷歌本身是个广告商，却利用这种能力来给广告拦截施加压力，这无疑给反垄断创造了一丝机会。

作为 Chrome 生态系统的广告拦截和隐私保护软件开发商，Chostery 在一月份的时候表示：“这意味着谷歌正在破坏广告拦截和隐私保护。他们打着保护隐私和提升浏览器性能的幌子，但实际上，他们留给用户的只有非常有限的安全性，用户根本不足以借助这些安全性防止自己的冲浪行为被第三方拦截或者摆脱不喜欢看的内容。不管谷歌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广告业务，还是只是想要给每个人设定规则，都只是谷歌滥用市场主导地位为所欲为的又一个例子罢了”。

很显然，前面的一些夸张说法其实是完全合理的。至少我们可以肯定的是，Chrome 正在限制用户使用开源浏览器的自由，而这种做法与谷歌的广告业务模型相得益彰。

或许，我们不喜欢 Facebook 的算法推荐，因为它们会麻痹我们的大脑，增长极端主义；或许，我们不喜欢亚马逊的第三方市场，因为当亚马逊掌握了所有秘密，你就很难与之展开竞争；或许，我们不喜欢 iOS 生态系统的封闭，因为我们不得不为苹果设备购买很多转接器。

但在这些案例中，我们很难清楚说明这些公司究竟有哪些故意而为之的行为伤害到了用户，起码现在我说不上来。但我认为，谷歌很有可能会为它的这个很小的决定感到后悔。

不过，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如果 Web 浏览器成为谷歌的致命弱点，那将是多么有趣！如果你在街上找 100 个人，然后问他们：“如果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让谷歌解体，你会首先选择他们的哪一款产品入手”？如果不止一个人说是 Chrome，我会感到很惊讶（我敢打赌，如果你让他们列出拥有超过 10 亿用户的谷歌产品，有一半人不会想到 Chrome）。

但 Chrome 已经悄然重塑了 Web 的运作方式，已经十分接近垄断地位，而且它可能并不像我们认为的那样——与谷歌的搜索广告业务有着明显的界限。

或许，要想知道谷歌的真正意图，最好的办法是试着提出这种说法，然后看看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如果 Chrome 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是开源的，那么将它剥离出谷歌的藩篱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谷歌最近做出的这些决定纯粹是出于对用户利益的考虑吗？或许吧！表面功夫固然很重要，但谷歌的所作所为并不值得称道——尤其是对于那些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人来说。

英文原文： https://alexdanco.com/2019/05/30/google-chrome-the-perfect-antitrust-vill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