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8日,瑞典诺贝尔评审委员会将今年的物理学奖颁发给三位天体物理学家James Peebles, Michel Mayor和Didier Queloz。其中James Peebles的获奖理由是他对物理宇宙学理论建立的贡献;而后两位科学家是由于发现首个绕类日恒星运行的系外行星而获奖。相比于后两位获奖者,Peebles获得的更像是一个终身成就奖。鉴于笔者的研究方向同为理论宇宙学,在这里谨结合自身的研究经历谈一谈Peebles对于现代宇宙学的贡献。
James Peebles,1935年生于加拿大温尼伯,现为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主要研究领域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和宇宙大尺度结构。按照其研究课题的时间脉络,我们要先从他1958年在家乡获得学士学位,来到普林斯顿大学师从著名的Robert Dicke(图1)说起。他的这位导师正是第一个修改引力理论的“Brans-Dicke引力理论“的创立者。除此之外,Dicke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实验家/观测家。他在1946年发明了射电观测中常用的辐射计—Dicke radiometer。这也为后面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发现打下了基础。
图1. Robert Dicke一家
1965年贝尔实验室的两位年轻的天文学家Arno Penzias和Robert Wilson利用液氦冷却技术研制了当时最先进的射电信号接收器。在调试天线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存在一个全天各向同性的、稳态的“噪音”。这个“噪音”的大小远在天线接收机的系统噪音之上。根据计算,这个“噪音”对应于一个温度为3.5开尔文的黑体谱辐射。
一位在MIT的朋友得知此事后,跟Penzias打了一通电话,并给后者送来一份Peebles尚未发布的预言微波背景辐射的文章。【注:Gamow早在1953年就预言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存在,当时的估计是温度为7开尔文。据声称,由于当时宇宙大爆炸的思想太过超前,不久就被人们遗忘。以至于Peebles在1965年又重新推导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存在”的结论,计算结果是“温度为3开尔文”。】看到文章后,Penzias给同在新泽西的Dicke打电话,告诉了后者他们发现“残存的射电辐射也是3开尔文”。于是,Dicke就和Wilkinson等人一起到了贝尔实验室,看了他们的数据和实验细节。【注:这里的Wilkinson正是WMAP卫星项目的打头字母W,为了纪念为项目作出巨大贡献但不幸在项目刚开始就辞世的Wilkinson。】
图2: Wilkinson(左)和Peebles (右)
当Dicke等人确认Penzias和Wilson的数据无误的情况下,他们商量同时发表两篇文章。第一篇是Dicke, Peebles, Roll和Wilkinson的题目为 ”Cosmic Black- Body Radiation”的文章;第二篇Penzias和Wilson的文章题目则起的相当的内敛,名叫”A Measurement Of Excess Antenna Temperature At 4080 Mc/s”。结果如大家所知,后者赢得了1978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Peebles对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领域的贡献不止于此。70年代,他同他的学生又发展了“重子声学震荡”理论(图3),为后来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各向异性测量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之后,经过二三十年的发展,随着COBE、WMAP、Planck一系列的卫星、气球、地面项目的进行,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各向异性测量已经成为宇宙学领域中最为重要、最为精确的测量手段。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测量将宇宙学带入了“精确”宇宙学的黄金时期。值得一提的是,我国目前也在西藏阿里进行我国首个地面微波背景偏振测量观测——阿里原初引力波项目。
图3: Peebles和Yu(1970年)第一次计算了微波背景辐射的角功率谱
图4:Peebles 在80年代将统计分析引入到宇宙学研究当中。
这些概念的引入,极大地推动了星系巡天研究方向的发展。以斯隆数字巡天为例,经过多年的观测,该项目已经得到了5亿多张星系的图像和不少于4百万条光谱。试想如果没有统计方法的引入,我们是无法参悟这浩瀚宇宙的馈赠于我们的天书。正如,笔者的一位同事在得知Peebles获奖之后在朋友圈里的留言所说“记得大概10年前组会讨论上大家讨论一篇Peebles写的比较“奇怪”的文章,我导师的评论原话:Peebles以前和他一个办公室,他是个God,他写的东西一般大家5到10年后才能意识到。所以你们必须好好读他paper”。
2019年10月8日夜 写于日本-京都-芝兰会馆-别馆
作者介绍:胡彬 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教授,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所博士毕业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微信公众号
2.2018—2019 年度中国物理学会各项物理奖获奖名单及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