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解之谜茅侃侃

“1月25日，茅侃侃在家中结束自己35岁生命，未留遗书。次日，整个创投圈静默悼念，再无其它新闻。

茅侃侃曲折一生，令人缅怀。部队大院与IT天才，博客少年与高中辍学，非典型打工仔与年轻CEO，创业偶像与失意作家... ...昨日还在重现，今日斯人已去。

35岁的年纪，甚至都没来得及总结自己的人生。9年前，他退隐写作，书中提到：“我喜欢英雄二字，这适合每一个正在创业路上的人，因为英雄也有悲情，但他们仍是英雄。”

茅侃侃是位创业英雄，有悲情，有荣誉，有文人风骨，有名士情怀。他的一生获得独一无二，对常人来说，甚至有些费解。

他自部队大院长大，高中退学，23岁成为CEO因为媒体的报道名声大噪，所著的两本书更是让他成为了众多80后青年的人生偶像。但是他在创业路上的尝试却三次败北，最后随着万家电竞的破产，他也在重压之下选择了自杀。

个中细节，无人得知，除了茅侃侃自己——我们暂且称之为未解之谜。铅笔道循着茅侃侃的人生轨迹，梳理了这个“嘻哈少年”过去35年中10大令人费解的谜团。

谨以此文悼念茅侃侃的传奇一生，愿他在天堂也不负春光，永远少年。

注：本文内容主要来自记者采访和网络公开信息，论据难免偏颇，不存在刻意误导。 

多动症儿童与部队大院

2018年1月25日，茅侃侃坎坷的创业之路与年轻的人生一同突然停摆。而故事的开始，是6岁那年，父亲从美国带回的一台苹果电脑，吸引他正式走进了IT世界。之后茅29年的人生轨迹，也再未与互联网行业分开。

1983年，茅侃侃出生在北京部队大院。在媒体记载中，他是典型的“多动症儿童”——从来闲不住，“手里不抓个铅笔、橡皮的小玩意就浑身痒痒，在板凳上坐不住五分钟”。

而那台苹果电脑，彻底改变了茅侃侃的童年。从此，茅侃侃对满屋子的玩具再也提不起兴趣，整天就是围着电脑转。但是，这位煞费苦心的父亲被记载的公开信息寥寥无几。据说其早年为国效力，在茅侃侃很小的时候便下海经商。

让人不禁好奇，这位混世天才的童年究竟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度过；父亲的背景，同他此后的商海沉浮有着怎样的交织与影响。

茅侃侃就读的育英中学，前身为中共中央直属机关育英小学校的中学部。1948年学校诞生于当时党中央所在地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成立之初由中央军委秘书长杨尚昆任董事长。在今天，也是一所“不太容易进去”的学校。

“部队”二字也许就是茅侃侃35年人生中给人们留下的第一个未解之谜。

IT奇才与两度辍学

若是将目光放到硅谷，退学创业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在如今国内的市场环境下，可能大众再难看到辍学创业的成功案例。从这个角度说，茅侃侃的确是一个奇才，他不光退学了，而且退了两次，学历也最终定格在初中文凭。

退学是茅侃侃留给世人的第二个未解之谜。据媒体所述，茅侃侃的两次退学与他对程序、软件等计算机系统的痴迷是分不开的。12岁时茅便已玩转各种软件的安装和拆卸，15岁成为瀛海威时空最年轻的BBS版主。

瀛海威时空著名的广告牌

而这样的偏执带来的结果就是学习成绩的极度偏科。1999年，茅侃侃地理会考不及格，补考再不及格。按国家政策，他失去了参加高考的资格。但在茅侃侃眼中正遂了他的愿，“这不正好，咱就不学了”。

而望子成龙的父母并不甘心，满怀期待地把他送到四川绵阳科技城的一所重点高中继续上学。让母亲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不到一年，儿子以想工作为理由再次提出退学。

中学时期茅侃侃的日常是这样的：早上5点半起床，骑车10分钟去学校埋头苦干，把当天作业全部消灭掉。上课的时候就心里琢磨晚上的事儿。下午5点半放学回家，吃完饭就一个人闷在小屋里弄电脑，一直到12点。

初一时作为瀛海威时空斑竹，他最兴奋的事就是想出各种运营论坛的点子。周末通常会组织活动，叫上论坛的人聚在一起聊天。那时候，侃侃带着校队横扫北京市的计算机比赛，遇不到对手。初三又迷上了山地车，每天放学后玩山地车到晚8点，然后再弄电脑，到凌晨2点。

3年17份工作与非典型打工仔

退学后的茅侃侃并未停止学习，而是去了计算机培训班和英语培训班里充电。

两个月时间内，他拿下了微软MCP（微软认证专家）、MCSE（微软认证系统工程师）、MCDBA（微软认证数据库管理员）三项认证，据说当年在全亚洲18岁拿下三项认证的只有两人。半年后，他完成了“华尔街英语”的学习。

初入社会，茅侃侃在一家网站谋了个月薪3600块的职位。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接连跳槽，3年一共干了17份工作。据媒体报道，从小网站、游戏公司、电视台、一直换到政府事业单位；从研发、策划、市场、宣传一直做到节目制作。还自己开过公司，给人家外包研发项目。

人们能够看到的，或许是性格中的冲动加上叛逆期的年龄，让他在职场中几次遇阻。这些年，他曾对着客户拍桌子大骂：“你懂还是我懂？”也曾因穿着随便我行我素而被领导叫去谈话。他也曾讲述自己在那些年吃尽了苦头，“见识到了各行各业、各阶各层的‘道道’”。

17岁退学，直到21岁创业，三年多的职场经历可能只是茅侃侃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因此在众多报道中被一笔带过甚至省略不提。打工三年，茅侃侃历经了什么样的人和事，让他事业上的经验、心态以及个人的价值观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可能是留给人们的第三个未解之谜。

创业少年与国企控股CEO

据媒体讲述，茅侃侃决定自主创业，开始于他与一位“国企老板”的谈话。当时因为他在科委工作时的经验和对政策的把握，向这位前辈提出是否可以从数字娱乐产业类的项目入手。经过几次沟通，“把电子游戏搬到现实中”的想法渐渐清晰，也就是当年MaJoy的雏形。

这位“国企老板”最终决定和他成立合资公司，由他所在的国企控股。2006年，MaJoy（时代美兆）公司成立，23岁的茅侃侃身份变成了“国企控股公司”的CEO，公司也先后拿到了三亿元投资。

根据工商信息可以看到，最终控股MaJoy的公司名为中国时代远望科技有限公司，而这家公司，是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有媒体披露，当时茅侃侃接触到的“国企老板”，正是时代远望的副总裁林琪。

中航科技的主营业务有运载火箭、载人飞船、战略导弹等。

然而这位林总，为世人所知的部分仅仅是与茅侃侃的几次接触。航天系的国企，为何会选择在那个时间点投资游戏公司已经不得而知。最终这位“国企老板”在MaJoy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大家也并不了解。

据茅侃侃所述，和国企的合作并不顺利，公司设立后“开始各种审计，各种找茬”。在2009年的一次董事会上，茅侃侃直接摔了手机，“老子不干了你自己玩去吧，你们能耐你们自己搞”，再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早年成名与MaJoy落败

茅侃侃在MaJoy的最终结局已经被各大媒体相继报道。但也不可否认，在MaJoy的创业让茅侃侃名声大噪，“京城IT四少”的称号也正是从那时开始被叫起。

2006年，茅侃侃和其他三位80后创业者，泡泡网CEO李想、康盛创想CEO戴志康、Mysee CEO高燃，同时收到了央视《对话》、《经济半小时》栏目的采访邀请。这两期节目同一天晚上前后连续播出，这意味着，茅侃侃在银幕上持续亮相90分钟。

“京城IT四少”立刻成为了炙手可热的80后创业明星。茅侃侃4人开始频繁接受采访，上杂志封面，去高校演讲。

京城IT四少，左二为茅侃侃。

CEO个人声名鹊起却没有挽回MaJoy在商业上的颓势。2007、2008两年，Majoy连续亏损，财务报表惨不忍睹，团队人员大量离职。2009年，MaJoy彻底停止对现场运营游戏的支持。2010年项目以茅侃侃的辞职而告终。

初次创业所承载的巨大压力，加上父亲在2006年去世，过度焦虑的茅侃侃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各种“玩完”的可能，严重失眠的他不得不使用安眠药入睡。

MaJoy的失败是茅侃侃留给世人的第五个未解之谜。

有财经媒体将原因归结于定价。2006年底，产品正式上线，茅侃侃按照国外真人实景游戏的标准为产品定价为两个小时388元外加10%的服务费。随后的2007、2008年，真人CS异军突起，每小时30元~50元。

但定价只是商业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茅侃侃也曾反思自己的优势并不是管理，“性格不适合创业”。然后MaJoy由盛转衰的这四年，个中细节已无从挖掘。

直面赚钱与失意作家

离开他一手创立的Majoy后，他停了两年的新浪博客重新开张，在删去了记录过去的105篇博客后，改名为“茅侃侃归来”。以“归来”的姿态，他开始了隐退生活。

离开Majoy的那几个月无事可做，他比平常更频繁地去夜店喝酒唱歌来消磨时光。后来有朋友对他说，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写书吧。茅侃侃同意了，“反正也是写字，又能挣酒钱。我不是为了写，就是想写。”

给出版社交完定金，他静下心，仅用了两个星期便写完整本书的15万字。两个月后，另一本完稿，分别是《像恋爱一样去工作》、《在那西天取经的路上》，这些书都是讲述他的创业经验，这也是他第一次系统性地对自己的人生做出反思和总结。

他在书中写到：“没有哪个创业故事是神话故事，更没有哪个创业者是神。我喜欢英雄二字，这适合每一个正在创业路上的人，因为英雄也有悲情，但他们仍是英雄。”

这两年间，频繁跳槽、血拼创业的茅侃侃仿佛变了一个人，突然慢了下来。两年后再次创业，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茅侃侃在采访中说10多年来自己对商业的理解发生了很多变化。“现在，在赚钱和梦想面前，我会选择赚钱。”他说，以前总觉得梦想更重要，但结果是到后来发现钱没赚到，梦想也无从谈起。

习惯了做事业的一个人为何突然选择停了下写书，淡出创业圈的短暂两年，茅侃侃又是如何经历了心态上的改变，是他留给世人的第六个谜团。

二次出山与甘居幕后

茅侃侃重出江湖是在2012年。

从现在来看，茅侃侃二次创业的目标是做出一个“滴滴”：先打造一个实时路况信息平台，做好种子用户的培育；然后整合线下资源，在后端即汽车厂商、保险公司等领域进行合作，打造全系列的交通出行O2O服务模式，即基于同一个数据平台，衍生出一系列App：路况查询、出租代驾、拼车搭车、道路救援、修车和保险服务等。

无论从此前的MaJoy还是之后再次涉足电竞，可以看出茅侃侃的专长和兴趣所在均在于游戏。交通出行行业原本于他并无联系，却最终成为了他事业上再出发的方向，当时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可以算是他留给世人的第七个未解之谜。

他的一个朋友就曾打趣道：“你说你满身纹身的做交通App开发，人家还以为你是神经病，你还是应该做传媒。”茅侃侃半开玩笑地回应：“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我想自由点儿。”

或许是看到同侪李想的汽车之家风生水起，也可能是受到“风口论”的影响，茅侃侃还是踏入了他并不熟悉的出行行业。当然，在这波浪潮中被写入历史的并非茅侃侃，而是早他6天出生的另一位83年才俊——程维。

茅侃侃的一头红发，与WCA（GTV举办的赛事）的电竞氛围更搭。

2013年年底，也就是茅侃侃30岁的而立之年，他卖掉了“哪儿堵”，加入GTV，担任副总裁。“这是2006年之后，我第二次准备好好做件事。”茅侃侃说。茅侃侃推动GTV完成了A轮融资，GTV也在2014年的净利润翻了四倍，成为全行业利润最高的一家。但大好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股东金亚科技财务造假，“好好的公司变成了烂壳”。

东山再起与股权疑云

刚从金亚这个坑逃出来的茅侃侃，他没想到后来遇到的万家文化影响他的不止事业，甚至是生命。

2015年9月30日，茅侃侃与万家文化成立合资公司，名字叫做万家电竞。万家文化出资460万元，认购46%股份；茅侃侃出资340万元，认购34%股权。

而这个股权架构，是留给人们的第八个未解之谜。直到2015年并购翔通动漫前，万家文化多次剥离旗下资产，已经接近于“空壳公司”。从万家文化的业务来看，与电竞游戏有协同价值的部分并不多。作为一个已经两次创业的创业者，第三次志在必得的创业却选择了以34%的小股东姿态进入。

“女巴菲特”赵薇

从万家电竞在2016年与阿里发布的多项合作也许可以猜测，在茅侃侃决定引入万家文化时，已经得知赵薇即将收购公司，并计划把阿里旗下文娱资产装入万家文化。其中的真相已经无从得知，但结局是赵薇联合“明天系”的高杠杆收购被证监会否决。万家文化被证监会立案调查，大大影响了万家电竞的融资计划。

更为不利的是，万家文化再次易主。此之蜜糖，彼之砒霜，新东家祥源控股对前万家文化董事长孔德永引进的电竞业务并不感兴趣，对其连续亏损更是深表不满，明确希望万家电竞归还从上市公司借来的欠款，并从上市公司剥离。

新股东的态度直接导致了万家电竞融资困难而后资金链断裂，此前公司股权结构的设计，无疑是为日后的危机埋下了伏笔。

生前的博弈与自杀

茅侃侃尝试过各种博弈与妥协，他曾表示，至少在两三个季度左右时间才能完成新游戏上线，但资本等不及了。

他试图照顾所有人的情绪。他知道撕逼是双输，没有人会愿意和他合作。但在双方沟通了两个月，茅侃侃发现，虽然对方态度诚恳却没有任何实际落地的可能。“讲真，我没有看到任何实际意义上的配合，但我看到的只有让我多替上市公司考虑一下。”茅侃侃在朋友圈公开回应。

万家电竞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

2017年9月底，他把房和车抵押了，去借了一笔钱，优先保障员工的五险一金和房租。但上市公司出于审计的考虑，又让他把钱原路退回。

2017年10月31日，包括60位万家电竞的员工，还到北京市朝阳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劳动仲裁，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2017年11月，茅侃侃飞去杭州，跟祥源文化做最后一次沟通，仍未有推动性进展，茅侃侃提出破产清算。

2018年1月18日，万家电竞的法人代表由原万家文化董事长孔德永变更为茅侃侃。

2018年1月25日凌晨，茅侃侃打开了家里的煤气，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的结尾。”成为了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而他自杀的真正原因，也成为了他留给世人最后一个不解之谜。

嘻哈少年&深情少年

得知茅侃侃自杀的消息传开后，李想在微博发文称：“恳求所有的媒体和朋友不要对茅侃侃下任何带有主观偏见的结论，这对他很不公平。感谢大家，让侃侃安心的走。他是身边好友心中最仗义的那个，没有之一。生活中，他永远是第一个出来帮朋友扛事的人，没有目的，不求回报；创业中，他背负了所有属于他以及完全不属于他的全部责任。身边小有成就的人很多，但在我们心中份量最重的那个哥们，茅侃侃是唯一。走好，兄弟。”

“京城IT四少”中另一位高燃也发布朋友圈悼念：“李想拉了个三人小群，志康和我，说：就剩下三个了。没过一分钟他又把侃侃拉进来。这下好了，四个人还在，可年龄最小的那个早就已经天各一方，阴阳相隔！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流。”

李想的天使投资人薛蛮子也在感慨万分：“死生事大矣！老夫情不自禁也要发些感慨。回想自己当年创业的岁月，虽然有过五关斩六将的快意江湖，更多是走麦城的悲惨记忆。创业的辉煌被夸大，创业的痛苦被忽视了！”

茅侃侃生前一直是嘻哈的打扮——不断更换头发的颜色，花臂纹身，佩戴各种夸张的手饰。《中国企业家》曾这样描写采访中他的打扮：茅侃侃同学瘦得像一竹竿，脸色青黑，打扮嘻哈。还没结婚，可右手无名指一口气连带了两个白金戒指，一个老妈送的，一个女友送的。

八年之后，接受《博客天下》采访时依旧是嘻哈风格，记者描述：31岁的茅侃侃仍然保留着青春期叛逆的外形。他最近染了一头靛蓝色头发，长长的刘海垂到了眉毛上，一身上下清一色的Paul Frank（大嘴猴）休闲装，还有半袖T恤下满是青灰色纹身的双臂，站在记者面前，活像个玩Cosplay的网络青年。

从游戏到交通再到电竞，茅侃侃的打扮一直很嘻哈。

在这嘻哈的外表下，是一位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深情少年。AI财经社报道，一位好友透露，茅侃侃生前最后一条朋友圈，怀念的便是他深爱多年的女朋友。

去年七月底，在公司陷入寒冬时，茅侃侃选择和女友分手。他用了近乎自我折磨的方式结束恋情——故意惹女友生气，让她和自己分手。“他不想让女生跟着自己受苦，他不止一次在喝醉后，说出女友的名字，尽管分开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公司倒闭，事业落差，抑郁症……这位嘻哈打扮的深情少年最终还是选择告别人世，给大众留下了10个未解之谜。逝者已矣，现在的人们再去追求背后的真相已无意义，只愿茅侃侃在天堂安息，愿处于绝境的创业者都能找到从头再来的勇气。

编辑 | 薛婷   校对 | 玛依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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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完莫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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