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智元报道
12年前,他毅然决然上山归隐。如今,他已悄然下山还俗。
昨天,「北大数学天才柳智宇下山还俗」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
围观的网友感慨道:
这个十二年前在出家后震惊全国的数学天才,终于回归熙攘的人世间了。
据九派新闻报道,现在,他在中关村的一家心理咨询公司担任事业部部长,带领小团队开发心理学课程。
公司承诺给3万月薪,但他主动要求降至2万,觉得应该把钱留给「更需要的人」。
图源:九派新闻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要知道,柳智宇这个名字在十多年前,就如同今天的「顶流」韦东奕一般如雷贯耳,是全国人民都熟知的数学天才。
他的身上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关键词了:国际奥数金牌,保送北大,在学生时代写下探讨人生意义的哲学论文……
这样一位在P大数院依然出类拔萃的天才,居然在大四那一年,毅然决然地放弃MIT的全奖offer,选择在龙泉寺剃度出家,遁入空门。
此消息一出,立刻震惊了全国。
要知道,对于这类数学大神,很多人对他们的期许是在学术界取得卓越的成绩,斩获菲尔兹奖。
虽然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但也有不一样的声音。毕竟,北大的四大「疯人院」,怪才频出,天才遍地,和常人的思想不一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何况,柳智宇出身的数学系,无论在哪个版本的P大四大「疯人院」传说中,都位于榜首。
ukim大神曾在北大未名BBS上连载过一系列数学家的故事,名为「Heroes in my heart」 。
四色定理, 做数论的人,哥廷根的传说……ukim文采斐然,一个个数学家在他的笔下格外鲜活动人。但读完「Heroes in my heart」,读者最大的感动往往并不完全来自于数学本身。
的确,这些数学家在智力上超乎常人,但他们身上最动人之处就在于这两个字:纯粹。
Ukim在bbs上的签名档,诠释了数学之美
因为追求纯粹,所以渴望探索世间万物最本质的规律,有的数学大神在公式和定理间进行探索,而有的,则将自己的好奇心和慈悲心扩展到了学科以外。
就如同庄子所言:身在事中迷,心在物外智。
其实,柳智宇日后的选择,早在童年时就已显出端倪。
1988年,柳智宇出生于湖北武汉,母亲是一名工程师,父亲是一名物理老师。受父母的影响,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和看书上。
从小,柳智宇就显得与众不同,在别的小孩嬉戏打闹的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在四年级的周末,柳智宇开始上数学培优班。老师给的题目很难,起初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都做不出一道题。渐渐地,他摸到了门道,开始能解出一两道题。
在培训班上,老师除了讲数学,还会讲数学背后的深刻哲学。每次上完课,柳智宇走过夜晚的繁华街道时,还在醉心回味着课上的细节。在他的文章中,他记录了当时的感受:「那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数学的世界,其中并没有凡庸琐碎的得失毁誉,只有自然的美、人类心智的美。」
摘自「Heroes in my heart」
在很小的年纪,就在数学题中被人类的灵性和智慧之美所深深吸引。可以想象,被这种深刻打动后,大多数凡人的乐趣,对他已经毫无意义了。别的男孩在讨论着游戏和异性时,他极力避免参与。根据他的自述,「常常是咬着牙与它们斗争」,避免自己「沉沦」。
上学期间,他没有什么玩得来的朋友。他对物质的欲望也十分寡淡,很少逛街购物,从不在乎吃穿用度。与数学相比,世俗生活是那样平庸。
摘自「Heroes in my heart」
在父母那里,他也觉得得不到理解:「他们所关心的是我的前途会不会受影响,而我所关心的,是一条心灵的出路。」
可以说,从小显露的慧根,为他后来的出家埋下了伏笔。
数学天才的诞生
13岁时,他考上了当地的重点中学——武珞路中学。也是从这时起,他的数学天分被发现,一时间名声大噪。
当时,华师一附中决定成立「理科实验班」,并决定从全市筛选一些理科尖子生,柳智宇便成为其中的一位。
即便是天赋极高的柳智宇在实验班也并不是顺风顺水。最初,他并不是数学组中最强的,相较他人,执着便是他最大的魅力。即便是休息时间,他也没有停止过对数学的探索。
正因如此,柳智宇逐渐成为数学组最厉害的学生。而让他真正封神的便是一篇名为《幂数列求和纵横引论》的论文。
他的高中数学竞赛老师曾这样评价他:「说到脑筋的灵活程度,我教了一辈子书,这是第一人。」
2005年,柳智宇前往俄罗斯参加第31届奥数循环赛,成为了当时中国唯一一枚金牌得主。紧接着第二年,他入选国家奥数队,再次夺取金牌。
这时的柳智宇,不仅是全市或者全省的数学天才,还同时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数学天才。
2018年的菲尔兹奖得主Peter Scholze,曾经也是柳智宇的手下败将。
2006年国际奥数竞赛场上,左二Scholze,右二柳智宇
毕业前,在众多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中,他最终选择了北京大学数学系。在所有人看来,柳智宇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国际知名的数学家。
谁知这个数学天才后来竟改变了所有人期待的人生路径。
早在高中时,他的改变就有端倪。虽然在竞赛之路上屡获奖项,但对柳智宇来说,一轮轮机械反复的训练,就是为了向功利的目标靠近,这已经离探索「数学之美」的初衷很远了。
比起其他的学霸,柳智宇太有「人情味」了 。
被保送北大后,柳智宇主动去询问身边因竞赛失利而参加高考的同学,自己能够怎样帮助他们。同学却说,自己需要多做题,不太需要他的帮助。
柳智宇一直渴望着,能与一群人「在一个自由、温暖的氛围中一起探索生命的真谛」。
入学北大后,柳智宇在大一加入了禅学社与耕读社。一位社团内的师姐这样评价他,「总是有很高远的目标,总是在追求什么」。
从小就开始在知识的海洋中对人生与宇宙终极奥义的探索,终于在禅学社活动中,依稀有了一条清晰的路。
2008年5月,柳智宇在社团活动中参观了龙泉寺,见到了贤庆法师,同时也是耕读社的创始人邓文庆。在这之前,耕读社已经有两任社长出家了。
两年零四个月后,他放弃了MIT的全奖offer,选择在这里出家。
我意已决,你们请回吧
大学期间,柳智宇写下一篇名为《如何成为一个有思想的人》的文章,文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落下功课,并在毕业前成功申请到了麻省理工全额奖学金。
在2010 年春天,柳智收到了MIT的全奖录取通知书。父母很高兴,催促他立即前往人生的下一站。其实当初申请MIT,也是柳智宇安抚父母的权宜之计。他不希望父母有过多想法,更不想让他们失望伤心。
然而就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几个月后,柳智宇忽然选择遁入空门,出走龙泉寺,并且和父母断了联系。
直到一篇名为「北大高材生柳智宇在北京出家」的文章被疯狂转载,大家才知道昔日的数学天才柳智宇已经皈依了佛门。
这一消息无疑对他的父母来说晴天霹雳。含辛茹苦培养了20多年的孩子,竟选择了出家。
柳智宇的父亲在悲痛之余与妻子商量如何阻止儿子出家。甚至还用祖母因为年纪大了,非常想他的借口来把他哄骗回来。
他们在寺院外等了很多天,柳智宇却一直避而不见,让僧人帮忙将父母劝回。
可是,柳智宇选择的人生路径,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渡「众生」,不如渡自己
此前,就已经有众多名校子弟在龙泉寺出家,它被网友称为「学霸寺院」、「清华北大分校」、「史上最强科研实力寺庙」。
这里有贤启法师(清华核能和热能物理博士)、监院禅兴法师(清华流体力学博士)、贤庆法师(北大哲学系研究生)、贤威法师(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研究生)、贤兆法师(北航教授)等等。
柳智宇在这里出家后,成为「贤宇法师」,这更让龙泉寺饱受媒体的高光和追逐。为了避免打扰,柳智宇只能待在一个偏远的练功房里。
天才选择出家,是希望避开琐事烦恼。然而只要还是肉身凡胎,就不能不困囿于凡尘,每天面对吃喝拉撒,和人际的牵绊。
柳智宇所期待的在佛学中探求终极真理的出家生活,并未实现。「普渡众生」,也并未如他想象得那般容易。
初入龙泉寺,柳智宇就感受到了落差。他渴望让学术回归生命,用佛学普渡众生,却总被琐事打扰。动手能力是柳智宇的短板,每当僧人们需要做饭、盖房子,他总是干得很慢。
而且寺庙里的人际关系,比学校里更加复杂。因为晚上上厕所总是忘记关灯,室友和他屡屡起争执。在北大,有种种怪癖的天才会被人们包容,韦神会因带着馒头而被网友善意地调侃。而在这里,要面对的,可是失去滤镜后最真实的人间龃龉。
看山还是山
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曾提出参禅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第三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在柳智宇前半生的遭际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心怀众生的数学天才,在俗世中追寻「小我」和「大我」的历程。
数学和佛教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具备人类灵性和智慧的少数终极吸引力之一。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在红尘中修行」,未必不如寺庙。
祝福柳智宇,无论他选择在公式和定理中攀登高峰,摘取数学皇冠上的明珠,还是选择归入红尘,在俗世烟火中一边寻求自身的圆融,一边积德行善,将佛光普照在人间,都是最好的选择。
美丽有两种,一是深刻又动人的方程,一是在繁华世间,身旁的人们脸上的笑容。
摘自「Heroes in my h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