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于填表的大学老师!

2019 年 1 月 5 日 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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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文汇学人、必记本


大学老师不一定著作等身,但很容易“表格等身”,疲于填写各类表格,既浪费了资源,也浪费了精力,是该优化一下了。

“表格等身”的标榜


根据教师的成长路径,梳理的填报详情如下(由于各校政策不同,此处略有出入)


如果你刚成为一名青年教师,首先迎接你的是签约、体检、财产申报这三份表格,都是必填项。如果你在重点高校,只要你愿意填报相关表格后,就有机会获得一笔授予“青椒”的鼓励资金,每个月可以多千把块钱,据说竞争并不激烈。



如果你的研究方向促使你新开一门课程,必须先填一张教务部门的申报表。这个申报表通常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今后你再上这门课时,就不用重复申报了。更感人的是,当有其他教师接手你开设的这门课程时,也毋需再填表。同样类型的表在研究生院也备有一份,待你成长到可以给研究生开新课时,一学期就有机会填两张这个表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课上得棒棒的,那你还可以向教务处或研究生院申请一年一度的精品课程,一般分校级、省市级两档,原则上可以同时申报。掐指一算,这里最多能填出四张表



如果你认为自己编写的书可以引领时代了,那就给教务处或研究生院填张表去申请把著作当教材用。当然,欢迎学术能人给两个地方各填一表。


如果你想评职称,中初级、副高级、高级除了有各种考试,还要一路与表格扭打。这些表虽然页数不多,但却可以让你填到天昏地暗海枯石烂也未必能填清楚。


如果你想评副教授,就必须先填教务部门备好的表格。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指导硕士研究生了,研究生院是不会让不填表就上任这种事发生的。过几年,评教授、当博导也是一样的流程。


如果你想申报项目,文科部门为你提供了校级、省市级、国家级三种选择,每个级别都有适合老、中、青教师的不同选择。此类表格中最重头戏的三项是国家级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下简称“国家社科项目”)、国家级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下简称“教育部项目”)和省市级哲学社会科学项目(下简称“省市级项目”)。事实上,乱战此时才真正打响。除了国家社科项目与教育部项目不可同时申请,省市级项目与上述两类可同时申报。所以,理论上三个等级的项目可以同时申报,且不限申报数量。



同时,还有大量企事业单位的项目等着教师们去指导。你可以第一申报人的身份主打某个项目,也可以插一脚方式介入其他教师组织的项目。由于结项时间长短不一,所以很难统计确切的申报情况。目前,某重点高校文科教授以微弱优势领先——一年中同时在18个项目中出镜。 


如果你想评优,基本情况同上,文科部门准备了各口径发布的名目纷繁的表格供填报。根据多个文科科研办公室给出的峰值数据,在本次竞争中,某教师以7项申报夺冠。


如果你想当公认的人才,人事部门准备好了“千人计划”、“百人计划”、“长江学者计划”、“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计划”等供挑选。


准确来说,这类表格的量词用“张”实在太过单薄,用“套”才较为合理。


如果你想出国交流,又有短期、中期、长期项目供你选择填报。除了基本的出国情况申报,还有繁琐的准备材料。


如果你想领奖教金(奖学金的教师版),也得第一时间先通过表格与人事部门取得联系。


如果你想向系里引荐新教员,当好合格介绍人的第一步还是填表。


对了,只要你在岗,每年你必须要填的还有学院办公室下发的工作量统计表、人事处下发的年度考核表、文科部门下发的年度学术成果申报表。


据上述不完全统计,如果你什么都不要,那么一年中你只需填3张简单的表格:工作量统计表、年度考核表、年度学术成果申报表。


但如果你相当积极上进,那么你可以同时申报项目、评优、评职称、评职务、出国(境)交流等等,满打满算一年内可以填60份表格。


对于这类平均6天要填一份表的超人,学术界造了个新词献给他们,叫“表格等身”。



历数表格七宗罪


说起与这些等身的表格怪兽如何搏斗,下至“青椒”上至博导,都能声声泪地控诉上几句。其中,表格本身的设计缺陷成了最大的“槽点”,导致每次填表更像一场智力与体力的双重比赛。


根据教师们的投诉程度由高至低排列,我们归纳出表格的七宗罪:


◆  “浪费时间”罪


主要指填表本身耗时长久,且申报失败后一了百了。


在所有项目申请中,最“值钱”、遭吐槽最多的当属国家社科项目中的重大项目申报。这个项目经费为80万,一般三年结项,只有正高职称可以申报。表格在未填写状态下为18页,根据从各高校文科部门了解的情况,教师们的平均填写页数通常不少于60页,最多的有180余页。除基本信息、经费预算等5页小格填报项,其他均为整页填写,还可无限量附页。保守估算填满一页需1500字,那么教师的平均填报字数超8万字,这么多字在文学界刚好够写一部长篇小说。180页的填报字数近27万字,而现行标准下的硕士论文要求不少于3万字,博士论文要求不少于10万字。


一位今年暑假刚领衔某重大项目申报的教授表示,他们团队劳心劳力填的表格“只有”54页,“和100多页的相比,项目评审总觉得人家做的准备充分咯”。相对于落败的结局,让这位教授更遗憾的是,“浪费了整整一个暑假”。



更让人徒感时光流逝的是,呕心沥血填出来的一打表格,上交后却往往杳无音信。认真填表的教师们觉得,被拒也得给个理由,哪怕弹回来“立意不新”、“论证不充分”几个字也好。一位刚迈上漫漫表格路的“青椒”说,她曾申报教育部某基金项目,虽未通过但两个评审员还是回复几行意见给她,感觉很有益处和帮助。她认为,虽说成千上万份申请筛选到最后50份,还得一一给出答复的工作量挺大,但如果能推广这个机制,给出切实的拒绝理由,“那我们也觉得表格没白填,至少投入的心血不是石沉大海”。


◆  “逼迫造假”罪


主要指表格本身含有太多未来元素,在无法成为先知的情况下唯有造假,目前不少此类“假说”已形成模板供灵活套用。 


以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申报为例,第四部分“经费预算”要求申请人列出包括资料费、数据采集费、差旅费、设备费、专家咨询费、印刷费等11类开支的明细,甚至还要求写出每年的年度预算。很难想象,仅仅在申报阶段要如何预知将来要买多少书、印多少材料、出多少差、有多少专家可以列席会议……但得益于到位的传承工作,所有申报表的这一页都被煞有其事地填满了。多位申报者表示,对于这一页的填写,不仅会有系内填过的前辈手把手教新人完成,而且可以通过自发地跨学科合作,设计出看起来更合理的预算表,并代代相传。更令人费解的是,如果真实的开销与表上的假设不符,哪怕支出总费用相差无几,申请人也必须再写一张情况说明解释原因。所以为了避免麻烦,申请人只能让现实屈从幻想,达到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境界。一位青年教师说:“简直刚申请到项目,就开始有了花钱的压力。”



在申请出国出境交流时,捏造行程也成了申请者必须掌握的技能。“访问时间达三个月,却要我填这期间每天的日程安排,这是在监视我吗?再说,我还没去怎么知道哪天在干什么?”一位多次去国外访学的教授认为,表格的这项设计实在太荒唐,结果只能假装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都“去图书馆看书”,“很多老师都这样填,哪怕明知不是事实,也得说假话,对知识分子真是很大的屈辱。”


在教学方面,填报新课程的教学大纲也靠编造。一位授课二十余年的教授认为,课还没上就要把18个课时每节课讲什么呈报出来,根本不符合教学规律。在她看来,教学一定是根据学生不断调整的,学生感兴趣的或者不理解的部分自然要多讲,“但我很难预知他们的诉求,只能乱写”。


◆  “无处可报”罪


主要指有些理应设置在表格中的项目,却在皇皇数十页中找不到一席之地。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课题项目研究人员的劳务费是没有地方填写的。在经费预算中虽然有“劳务费”一项,但实质上只能打给参与研究的学生、助理。不止一位教师千思万思后依然不得其解,为什么在这个打印纸都能被公认为是成本的时代,项目中最重要的人的智慧转化却可以忽视。对此,一位行政人员回应说:“让教师给自己开劳务费,岂不是想开多少就开多少。你没有听说过学术腐败?”有位教授觉得,这就是运用行政手段“把学者当贪官一样管起来”。



但讽刺的现状是,由于人们总会千方百计力争自认为应得的部分,所以“学术洗钱”成了圈内公开的秘密。一位教师透露,常见的“洗钱”方式有两种:一是打进几名学生的卡里,再让学生“还”回来;二是在预算表的“印刷费”中做文章,比如和相熟的出版社洽谈方案,对外公开说印数5000份,其实只印500份,多余的印刷费就返还成了劳务费。有位出版社经营部门的工作人员表示,“现在有良心的出版商正以‘抵抗出版结项成果’为荣,很多所谓的学术成果就是学术垃圾。”


再比如,有位教授曾担任国际某项重大赛事的评委,这是国际学术界对他学术能力与水平的认可,按说分量很重,可惜这既不属于学术成就,也不是学术奖项,基本信息中同样没有设置可供填写之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  “不明所以”罪


主要指同一表格中出现的几处提问,从字面意思理解是同义反复。


比如国家社科重大项目的申报表中,第三部分“课题设计论证”中要求填写“选题价值”,根据填写参考提示,这项要重点填写“具体阐明选题相对于已有研究的独到学术价值、应用价值和社会意义”。


但相隔两页之后,同样是在这一部分中,又要求填写“创新之处”,需重点填写“本课题研究在问题选择、学术观点、研究方法、分析工具、文献资料、话语体系等方面的突破、创新或推进之处”。乍看好像是两道题,但仔细一想,“独到学术价值、应用价值和社会意义”不就是通过各个方面的“突破、创新或推进之处”进行阐释的吗?


难怪不少院校在教师申报国家级和省市级项目前,需要力邀社科院工作人员突击培训“如何填表”。有一位年长的教师表示,当看到细微的差别可以幻化成几道大题时,他这个与文字打交道数十载的人,都不得不再次感叹中国文字的精妙。  



不少院校在教师申报国家级和省市级项目前,需要力邀社科院工作人员突击培训“如何填表”。


◆  “重复填报”罪


主要指一些个人基本信息反复申报,行政部门缺乏后台服务意识。


比如姓名、性别、年龄、往期学术成果,这些基本不会变的信息,每次都要重复填写,而婚否这类不知与学术有何搭界的信息也要每次填报。一位执教十余年的教师抱怨,既然学校有一本账,为何不能利用以往填报的信息,生成一份“不用填的已知项”结合“新申报的未知项”的表格?


这位教师说,她所在高校的教学岗位应聘表,要求填写任现职以来承担的教学工作,包含“上课时间”、“课程名称”、“课程性质”、“周学时”、“学生人数”、“总学时数”、“学生评教分数”这些项目。想填完这鸿鸿巨制的申请表,无疑是一场记忆力大考验——要知道近几年院系才有了档案数字化的意识,而表格要求的却是供陈过去10年甚至15年的教学、科研经历,很多资料根本不可考。



“咱又不是鲁迅那样每天记日记的人,而且关键是在评教授之前又看不到这些表。”她举例道,要填报辅导的本科生毕业论文题目,即使按一年辅导七八篇算,10年至少有70篇,名字不可能记得,还有录入课时数、回忆学生评教分数,更是活见鬼。总之,凭什么要求教师把多年前的这些鸡零狗碎存在深深的脑海里?


“咱又不是鲁迅那样每天记日记的人,而且关键是在评教授之前又看不到这些表。”


◆  “遏制创新”罪


主要指填表“滚雪球”后遗症,新的研究方向在自我审查时即被扼杀。


在大部分表格中,需要填写申报者“主要学术简历、在相关研究领域的学术积累和贡献”的区域,通常占去一半至全页空白A4纸的篇幅,约19至38行。有位教授认为:“‘学术积累’的空白栏页就像一个隐喻,似乎非得把它全部填满了,才有机会通过申请。”而填满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像积分一样,通过不停申请同一研究领域的项目,累积可填报行数。忠诚度越高,积分就越多,积分的速度也越快。就如同“滚雪球”一般,一些人将这个领域的雪球越滚越大,把那些对此刚刚产生学术兴趣的新手排挤在外。


一位资深教授认为,这极大压抑了做学术最需要的创造性思维、创新精神。有位“青椒”直言,原本她对某个新的研究领域感兴趣,也有不少创新之处,但一想到自己的“学术积累”几乎要交白卷,便早早放弃了。


◆  “技术软肋”罪


主要指填表时发生文科生难以调和的格式问题,或网申模式的申报渠道经常发生网站瘫痪等让人欲哭无泪的情况。


不少教师抱怨,一些电子版表格,哪怕多填写了一个字就变了格式,得花好长时间才能调到刚好,弄不好只能干瞪眼。“真是微妙到少女一样,马上就发脾气了。”一位教授说,“因为是你求她,不是她求你,她不会动脑筋给你弄好,就是很脆嫩。”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每每此时,她想到唯一可托付的人是文印室阿姨,“她们经手百来份表格,知道不能去动的任何地方”。



有些在线提交的表格也让人抓狂。不但只能手打输入,不可复制粘贴,并且多数不会自动保存,若遭遇网络不畅,就得来回输入好几遍,更是劳煞人。


虽然表格有着这样那样种种弊端,私下吐槽气氛火爆,但自认为百无一用的书生,却很少向上反馈。一位教师说,他曾向学院科研办公室反映要调整表格的几处设置,之后办公人员也曾主动告诉他反映到了学校文科部门,但再上游的“有关部门”对他们来说就像科幻片里NASA的秘密基地一般,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却没有地图找不到方位。


既然申诉没有追溯机制,亦没有反馈机制,终极退路就是搬出“忍辱负重”四个大字调教自己。“我们就是这贱命,”一位青年教师自嘲道,“有表可填说明国家在大力支持我们科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前,哪有什么钱投给文科啊?”


表格填写内容明显过时,也是教师的“槽点”。


一些内容明显过时的表格,还在正经八百地印发给老师填写。前阵子刚刚填完这张表格的上海某高校“青椒”对小编说:我出生的时候“文革”都结束六年了好不好。


表格背后的名利场


一位学术水平得到国际国内学界一致公认的教授说,她保持学术上进的秘诀就是:“好多年了,我几乎什么项目都没申请过。”听起来就跟洗头店小哥问你护发的秘诀是什么,你告诉他是因为“从来不办卡”一般异曲同工。 


“做学术与做项目是两回事。”这位教授认为,哪怕是最基本的研究路径,两者都是背道而驰的。开展某项学术研究的前提,一定是发现现有的学术理论无法阐释某个现象,继而发现原有理论的空白点,或是找到某个理论被推进的可能性。而现在不少做项目的路径完全相反,就像新闻报道中的专家解读一样,项目申报者发觉一个暂时没有人从理论角度去解释的现象,然后回到故纸堆中找一套已有的理论来证明这个现象发生的合理性。



换言之,这只是为现有理论提供一些新的案例,而不是产生新思想、新观点,对理论本身的演进没有起到任何积极作用,教师本人的学术造诣也没有提升。“看上去有很多项目,出了很多研究成果,但对学术的贡献,或者服务社会的效果,都是非常有限的,浪费了国家大量资源。”


由于这位教授同时担任学院内负责科研的行政工作,在目睹了不少填表怪现状后,她用“学术工业化”一词对此进行了概括:所谓学术成果的产生过程就如同工厂流水线一般,研究团队就是车间,团队中的每个人就是工人。


更让人徒感时光流逝的是,呕心沥血填出来的一打表格,上交后却往往杳无音信。


经多位常年为导师打工的博士普及,这类血汗工厂的面貌开始清晰:在学术研究团队中,有“拷贝党”,在填表时专门负责找寻以往表格中可供新表复制粘贴的部分,比如重复的个人信息申报、同样领域的学术理论综述、按比例推算出经费预算经典表的演变版等;有“翻书党”,负责引经据典,找到相关条目做文献综述;有“外包党”,就是代替导师执行项目,有的连结项书都自己填写……线上各人分工明确,协同操作,车间里一派热火朝天。


更令人惊叹的是,同一车间中可能还有好几条流水线同时运作,工人们做一会儿这个产品,再做一会儿那个产品,哪个产品的客户要得急就主攻哪个产品。至于成品,相对有责任心的导师会再打磨一番,还有一些就任由研究生的毛坯出厂了。


一名博士表示,从跟导师念硕士至今,“导师”对他而言,更像是“项目带头人”,导师的“培养”则体现在分派项目给他,“好处是让我在执行过程中完成了自我教学,但付出的最大代价,是牺牲了自己真正的学术兴趣点,因为几乎没时间看项目以外的学术书”。他很难想象,表格傍身的导师,到底有多少时间做真正的学术研究。


那么,为什么这类“伪学术研究”根本停不下来?或许可以引用一位北漂中年教师的肺腑之言作答:“表格的背后就是一个名利场。不填表就没有项目做,连带着不能填报评优,结果就是没钱、没名、没地位。”他说,重点高校集中在北京、上海,两地的物价、房价等等都不允许他只把做学问当事业:“已经拖家带口而来,岂能轻易回去?”



另一个驱动力是,学校、学院行政层面的领导,看起来很鼓励教师们为提升院校的学术GDP做出积极贡献。对此,建国以来第一个当了大学校长的美国常春藤毕业生、浙大校长杨卫曾公开表示,一所学校的教师还没有形成很好的研究习惯时,学校从管理上要求教师发表论文,并且是在国际同行认同的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这样可以形成一个整体的驱动力,从统计学的角度上看,论文发表得多就意味着教师花在做研究上的时间更多。


在美国,对应这项标准的大学,被杨卫归类为三流大学,“三流学校数论文篇数,二流学校数论文的影响因子,一流学校不对论文发表提要求,而顶尖的大学非常强调教学。”他认为,三流大学要提升,就得要求师生多发表论文。从这个角度看,还在靠数量疲于奔命的国内高校,想要屹立于世界顶尖大学之林真是任重道远。


在国内,不乏能达到杨卫所称“二流学校”水准的教师,他们中的一些正以“一流大学”乃至“顶尖大学”对教授的标准要求自己。有位获得国际学术界认可的教授,最大的爱好是去世界各地访学时买书,而后沉浸于办公室与家里的书山书海研究,做一名安静的美男子多年,不参与任何项目、评优的申报,论文出产量不高,但学术地位无人能撼动。


一位担任重点院校系主任的中年教师,很少参与项目申报,也从不刻意鼓励其他教师申报。他感到,一来表格本身繁琐,导致那些想好好做学术的教师有了抗衡心理,不愿把生命浪费在填表上;二来由于项目评审多为盲审,在无法得知评审委员会组成的情况下,很多清高的教师觉得,“如果评委本人的学术水平、声誉都值得怀疑,我凭什么让他来评审我的项目?”(按:就是!)



但根据对多个文科院系的调研,即使是国内排名前五的重点院校文科院系,保守估计约有40%的教师已沦陷填表泥潭不可自拔。而一些二本院校的教师,已然成了各类项目申请的中坚力量。


如果很多真心做学术的人不愿填申报表,不做项目也不评优,那么,一些填表填到手抽筋,并通过层层“滚雪球”效应最终名利双收的“大师”,究竟有多高的学术水平?真是细思恐极。


法国学者皮埃尔·布尔迪厄曾在《关于电视》一书中写道:“在每个场中,如大学场、史学场等等,根据场的内部价值标准,都有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分。一个‘优秀的历史学家’,是一个被优秀的历史学家称为优秀历史学家的人。这必然是一种循环的评价。”


但当下的问题是,有一部分高校教师就是通过申请项目、评优,在社科院、教育部混了脸熟,而后又通过在各类媒体抛头露面,在更广泛的范围内有了知名度,并动辄被冠以“专家”、“学者”的抬头。


表格背后是“名利场”


按照布尔迪厄的说法:“当一个并不是数学家的人物有可能介入,对数学家作出评价时,当一个并不被公认为是历史学家(如一个电视史学家)的人物有可能对历史学家作出评价,并被人认可时,就出现了不能自主的因素……这些外界的介入是十分危险的,首先是因为它们可以欺骗外行,而不管怎么说,外行人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因为文化生产者需要听众、观众和读者,读者一多,书就会畅销,通过书的畅销,它们可以作用于出版者,通过出版者,又可以增加它们将来发表作品的可能性。”



恰如钱锺书在《围城》里写的:“不受教育的人,因为不识字,上人的当;受教育的人,因为识了字,上印刷品的当。”


一名教授指出:“按照场域理论来看,就是原本应该独立的学术场、行政场,因为项目的申报、审批搅合在了一起,并勾连得越来越深。”这两大场域的重合部分,就成了“伪学者”和所谓“学术型官员”滋生的温床,他们在各自的场域内成为那些“欺骗外行”,即欺骗公众的“危险的外界”,并通过各种二度消费,将真正的专家和学者推离到距离公众和真相更远的地方。


“我个人可以做到于丹女士提议的淡泊名利。但问题是,做项目的人多不是真正做学术的人,这对于整个国家的学术生态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一位教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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