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战术侦察打击：对美国陆军启示》报告

1944年2月17日清晨，天刚破晓，美国海军第58特混舰队的五艘航空母舰迎风转向，开始起飞F6F战斗机。72架“地狱猫”组成的编队，在清冷明亮的晨光中升空，转向西飞行，将升起的太阳置于身后，然后朝特鲁克环礁——日本海军在西太平洋的一个重要锚地——设定航线。这些飞机是对该基地大规模空袭的第一波，此次空袭将包括超过500架舰载机。“地狱猫”迅速解决了日军的战斗机防御，其中许多甚至未能起飞。紧随其后的是持续不断的俯冲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它们各自分配了攻击机场或泻湖锚地内目标的任务。临近中午，驻泊于此的日军舰队大部分已沦为瘫痪的残骸，但仍有几艘驱逐舰和巡洋舰试图通过北航道逃往开阔海域。俯冲轰炸机在残骸上空集结，准备给予这些严重受损的舰只最后一击，却被航母司令、马克·米切尔将军通过无线电制止了：“保持距离，”他说，“不要击沉那艘船。”飞行员们正对这道命令感到困惑，很快就明白了原因：雷蒙德·斯普鲁恩斯将军的旗舰、战列舰“新泽西”号，正与一个由其他战列舰和巡洋舰组成的水面特遣群一同抵达。显然，他们是来用几艘无助的日军舰船练习舰炮射击的，并很快击沉了它们。其中一艘日军驱逐舰在被击沉前设法发射了几枚鱼雷，险些击中“新泽西”号。在头顶盘旋的俯冲轰炸机飞行员嘲笑此举，称其为战列舰的“伟大胜利”。

八十年后，在乌克兰的恰西夫亚尔郊区，一支俄军装甲纵队从树林线驶出，进入一片布满弹坑的泥泞田野。一辆带有扫雷滚的T-80主战坦克引导着队形，其后跟着一系列其他坦克和装甲运兵车，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散布在田野上的地雷。俄军炮兵对疑似乌军阵地进行轰击，以掩护其机动，但补给问题意味着没有烟雾弹可用于遮蔽这次进攻。俄军正进入一个交战区域，该区域超出了两公里外、已掘壕并伪装的乌克兰坦克和步兵战车的目视接触范围。然而，乌克兰旅指挥官得益于头顶的无人驾驶航空系统机群，从战线后方的指挥所对这次进攻一览无余。指挥官开始指挥防御，他严重依赖其武装侦察连和前沿反坦克导弹小组。他的平板电脑显示，那辆带有破障装备的坦克是一个高价值目标，于是他指挥了一次反坦克导弹攻击。导弹击中坦克，使其受损并偏离路线，随后坦克触雷瘫痪，部分被自身烟雾所遮蔽。两架机腹绑缚火箭推进榴弹的第一人称视角无人驾驶航空系统，在目标上空短暂悬停，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们知道稍作耐心会有回报。当烟雾略微散去，其中一架找到了目标，击中了T-80坦克发动机上方炮塔基座。随着坦克弹药被殉爆，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俄军队形的其余部分迅速瓦解：另一辆坦克和两辆BMP被第一人称视角无人机击毁，车内人员下车寻找附近掩护。当乌军炮兵开始攻击瘫痪的装甲车辆时，剩余的车辆调头逃向树林线，侥幸在未触雷的情况下完成了转向。五公里外，在一个潮湿的泥墙掩体中，两位第一人称视角飞行员摘下护目镜，点起香烟庆祝当天的成功。在附近的某辆乌克兰坦克里，炮管冰冷，炮手通过他的光学瞄具看着远方树林线上方升起的烟雾。他转向排长问道：“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上去再干掉几辆装甲运兵车吗？”“不可能，”排长说，“我们现在离开这个位置，就会和它们一起在那儿烧成灰。”

这两个故事中的第二个是虚构的，取材自乌克兰前线的视频和其他报道。尽管为创作引人入胜的叙述而采用了艺术加工，但根据现有证据，两者之间的强烈相似性是无可回避的。

乌克兰战争清楚地表明，武装和制导小型无人驾驶航空系统出现在现代战场上，将对地面作战的实施产生革命性影响。其影响将类似于侦察和攻击航空兵引入海战所产生的影响。在伊拉克、叙利亚和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经历了数年的缓慢发展后，在乌克兰所见到的是侦察-打击复合体的小型化，将这种形式的空中机动和精确火力交到了战争战术层级的地面部队指挥官手中。通过将这一趋势与海军航空兵的兴起及其对海军水面战的影响进行比较，可以更全面地理解这些新能力将如何改变陆战的未来，并就美国地面部队采用和应用战术侦察-打击复合体的前进道路得出结论。

乌克兰战场上的战术侦察打击

关于无人机在乌克兰战场上大规模扩散的报道已很普遍。然而，这些武器在大规模作战行动中日益增强的实用性，在2022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前就已得到展示，最为显著的是2020年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在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的冲突。阿塞拜疆的一边倒胜利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其成功地使用了一系列不同类型的无人航空系统，从为欺骗亚美尼亚防空系统而设计的改装自二战时期的双翼机，到尖端的现代巡飞弹。约翰·安特尔在其著作《7秒钟死亡》中描述了这些武器对亚美尼亚地面系统的彻底摧毁，他声称“阿塞拜疆的攻顶无人航空系统打击摧毁了多达185辆亚美尼亚坦克、89辆装甲战车、182门火炮、73部多管火箭发射器、45套防空系统和450辆其他车辆。”这大约相当于在仅持续44天的冲突中摧毁了两个装甲师的战斗力。

在2022年2月俄罗斯对乌克兰行动之后，乌克兰似乎注意到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的教训。其部队在击退对首都基辅的初期猛攻时，有效使用了武装和非武装无人机。无人机，连同攻顶反坦克导弹，使乌克兰人在防御这支规模更大、常规装备更精良的俄罗斯军队时占据了优势。土耳其制造的“拜拉克塔尔”TB2无人机实施打击的视频，在报道该冲突的西方媒体中大量出现。TB2在尺寸和武装上与美国MQ-1“捕食者”或“灰鹰”相似，其使用模式与这类无人航空系统在其他地方作为武装情报、监视与侦察平台的使用方式一致。然而，这类平台尺寸较大，意味着它们易受常规防空系统攻击，乌克兰的TB2机队因此迅速折损。

在战争的第二个夏天，即前线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大致稳定之后，关于第一人称视角无人机袭击俄罗斯车辆的视频开始出现。最初，这些打击使用的是由志愿者或乌克兰特种作战部队改装的竞速无人机。到2024年，冲突双方都大幅增加了单向攻击无人航空系统的产量，俄罗斯得益于其更庞大的工业基础，以及与中伊的合作，得以部署更先进的巡飞弹和纵深打击能力。双方都利用了这些新能力，并受到了其影响。就乌克兰而言，其价值体现在国内无人机产量激增，制造商数量在短短一年内从7家增至80家。

英国智库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近期发布的一项关于无人航空系统打击能力的研究，其作者在乌克兰进行了广泛调研，并确定了乌克兰基于无人航空系统的“大规模精确打击”复合体具备五项功能。这些功能是：近程情报监视侦察、近程精确打击、纵深情报监视侦察、纵深打击以及为纵深联合火力提供支持。这些功能中唯一在此次冲突中真正新颖的是近程打击能力。武装小型无人航空系统和巡飞弹为战争战术层级的指挥官提供了一个紧凑的杀伤链，传感器和射手被整合在一个简洁、低成本的平台中。冲突双方都看到了这些工具提供的杀伤力优势，特别是当它们与现役间接火力武器及其他精确打击手段配对使用时。因此，乌克兰正在其武装力量内部进行重组，以更有效地使用和支持这些工具。报告显示，乌克兰武装部队的摩托化旅现在编有一个无人航空系统连，该连部署侦察和第一人称视角攻击无人机排以支持其作战。这些第一人称视角攻击单元以分散小队形式运作，每队由一到两名操作手和一个小型支援小组组成，负责为无人机挂载弹药和发射。在该连战线更靠后的位置，设有连部，其维护、修理和补给设施设于城区或重型掩护地形中。

尽管专注于近程侦察-打击行动的军事组织有所发展，但乌克兰的官僚体系被认为阻碍了条令制定和采购进程。通常由乌克兰政府支持的众筹和非政府组织，在弥补无人机采购资金缺口以及培训操作和维护人员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无人机军团”运动筹集了超过1.08亿美元，用于支持无人航空系统采购和培训。另一个由非政府组织资助的培训项目声称雇佣了150名教官，每月可培训5000人。乌克兰数字化转型部支持了其中一些非政府培训学校，声称已培训了1万名人员。这些公私合作伙伴关系在本次战争前就已存在，源于支持2014年开始的顿巴斯冲突的现实需要。

对乌克兰而言，商业卫星互联网连接和本土开发的加密战场协调软件，促进了战术侦察打击能力的整合。基于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名为“德尔塔”、“地理信息系统阿尔塔”和“克罗帕瓦”等应用程序，增强了乌克兰武装部队指挥官的态势感知能力，并实现了快速的精确目标锁定。“地理信息系统阿尔塔”被描述为“火炮界的优步”，促进了传感器到射手的直接连接，缩短了乌克兰地面部队的杀伤链。我们对乌克兰方面这种整合了解更多是因为获取信息更方便，但我们必须假设俄罗斯武装部队也在使用现代网络，跨梯队整合战术侦察打击功能。

当前，一个共识正在形成，即小型情报监视侦察和攻击无人航空系统的扩散具有瘫痪性效应。这种新形式的规模极大地复杂化了进攻中的兵力集结，似乎有利于防御方。弗朗茨-斯特凡·加迪在《外交政策》杂志上撰文总结道：“如果敌人能看到前线和后方的一切，包括在后方的部队乃至单兵的移动，那么由大规模装甲集群构成的经典地面进攻就已经死亡了。”他的结论为时过早，因为所述技术在乌克兰得到广泛应用，是在战线稳定并形成堑壕战之后，而这种条件通常有利于防御。同时，地面作战中没有绝对，即使使用最尖端的工具也不可能“看到一切”。然而，该技术的扩散无疑意味着，任何大规模地面进攻，首先需要应对对手的战术侦察打击能力，之后才能有效集结兵力发动攻击。这种对抗将在直射火力范围之外进行，并将依赖于一个集成良好、受到保护的基于无人航空系统的战术侦察打击复合体。

对美国陆军的影响

乌克兰战争使得人们对主战坦克的未来产生了疑虑，因为它易受攻顶反坦克导弹、武装无人航空系统、巡飞弹及其他威胁的攻击。我撰写此文的目的并非要介入关于坦克未来的争论。已有他人在《军事评论》等刊物上就此议题的正反两面提出了有说服力的论点。目标是强调，当前及未来的主战坦克必须与运用这种新型战术侦察-打击复合体的机动手段相结合。

坦克持续相关性的支持者指出，古德里安所称的“突击力量”——即运用直瞄武器接近并摧毁敌方关键系统的能力——对战争胜利至关重要。如今战场上的武装无人航空系统能力模糊了直瞄火力和间瞄火力的界限，但其行为模式符合古德里安公式中的直瞄武器特征。战术指挥官现在拥有自己微型化的“人工制导巡航导弹”，并能够对高价值目标实施精确打击，其打击范围可超越其直瞄武器的射程。这种新型的战术精确打击能力是现代机动突击力量的关键组成部分，是合成兵种作战的新要素，并对取得陆战优势至关重要。

这一点上与太平洋战区战列舰和航空母舰之间的平衡对比具有相关性。托马斯·C·霍恩在《海军战争学院评论》的一篇文章中的分析具有启发性，值得详加引述：“尽管期待已久的战列线对决从未发生，但快速战列舰是海军决战计划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因此从整体上也是整个战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战争中发生的并非简单的航母替代战列舰，而是创建了一支现代化的合成兵种舰队——一支包含潜艇和岸基航空兵的舰队。这才是创新所在。”

美国陆军现在面临一项要求和机遇：构建一种新的战术作战概念，将地面侦察和攻击无人航空系统作为合成兵种机动的一个组成部分。根据克雷皮内维奇的说法，“军事竞争性质的剧烈变化……使得最成功的军事组织能够制定和完善与现有战争形态主导概念截然不同的作战概念。”这将需要新的条令、组织结构、训练策略、装备解决方案以及使其成为现实所需的人员和专业知识。我们可以从观察当前冲突中直接获益，但在不直接参与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依靠演习和实验来完善这些解决方案。制定并实施一个初步的组织结构和人力需求是一个很好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