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观察 | 清华学子亲历湖南抗洪救灾

编者按

今年暑假，119名清华研究生奔赴全国11个省份，到各级党政部门开展为期6周的短期挂职锻炼。其中，黄忠良所在的支队来到湖南省益阳市，这也是今年洪涝受灾最严重的城市之一。

灾情最为严峻的两周里，他跟随民政局党员干部先后赴5个区县查灾、勘灾，并身体力行参加抗洪救灾工作。本文是他通过在灾区一线的沉浸式观察，写下的记录与思考。

触目惊心

为洪水所困的人民群众

6月25日，支队6人顺利抵达益阳。刚刚脱离北京的「似火艳阳天」，扑面而来的细丝润雨和清新怡人的空气，让他们心生「避暑」的侥幸感。

正式上班第一天，黄忠良迎来的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今天下午我要到赫山区抗灾，你收拾一下随我一起。」民政局分管救灾工作的蔡副局长，并没有与他过多寒暄，只是带着他先后到赫山区、安化县、资阳区、桃江县、沅江市察灾、勘灾。每到一处，都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洪水猛兽」的巨大破坏力。

在安化县江南镇七一村，连夜暴雨引发山洪，冲毁了村民们辛苦种植的玉米地，数百亩庄稼面临绝收。十余户砖瓦结构的房屋严重垮塌，无家可归的村民们只能暂时居住在镇政府统一设置的灾民集中安置点。

安化县江南镇七一村被冲毁的农田

安化县大福镇因灾倒塌的砖瓦房

「这是天灾，大家一定要相信党和政府，我们一定会保证大家有饭吃、有干净水喝、有地方住，灾后以最快速度帮助大家重建家园。」蔡副局长的话，掷地有声。

在集中安置点安睡的妇女和儿童

因上游泄洪导致资阳区新桥河镇1/3的群众（3万多人)受灾，水深达到2米以上。一位50多岁的村民望着自家被水淹没了近一层的小楼，「昨天的水势上涨得特别急，幸好发现得早，已经把放在一层的家具粮食搬到楼上了，不然肯定全部都被淹掉了。」

资阳区新桥河镇大量房屋被淹

受灾群众站在路口，远望着自己被淹的家园

因暴雨蓄积、长江蓄洪大量进入南洞庭湖，沅江市市水文站水位超警戒水位2.8米，琼湖街道临近南洞庭湖的两个社区遭遇重大汛情，400多户、近1000名村民被困。

中央电视台7月5日报道画面

当地村民在赤脚穿越防汛堤坝

沅江市琼湖街道莲花岛村由4个岛屿组成，2个岛屿的所有房屋全部被淹，另外2个岛屿田土全部被淹、房屋被淹一半以上。

虽然当地政府已经提前组织了转移，但仍有部分群众不愿意撤离家园，全村1258名村民中有648人被困在岛上，进退两难。武警官兵们只好利用冲锋舟等工具为他们运送饮食补给，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被上涨湖水淹没了一半的湖心岛上的「连家渔船」

被困村民依靠小船出行

可歌可泣

战斗在一线的党员干部

在安化县江南镇七一村，一位镇人大代表早上起床后，发现邻居家房屋上方的山石正在窸窸窣窣地往下落，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山体滑坡的前兆。

扔下手里的碗筷，以最快速度拍打邻居门窗、大声呼叫，叫醒了所有人，并带领他们迅速飞奔到屋外开阔地。

在大家喘着粗气的时候，泥石横冲直下，两栋房屋顷刻淹没。

山体滑坡后的场景（两栋房屋已被完全掩埋）

救灾科袁科长曾在海军北海舰队、东海舰队服役十八年，转业后来到救灾科，为了保证各区县的灾情信息可以及时上报，他已连续几个晚上都在办公室里通宵值班。

「既然身在这个岗位上，我就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人民群众。」

分管救灾工作的蔡副局长一周之内跑遍了全市所有区县，现场考察灾情，挨家挨户询问受灾情况，指导区县和乡镇的救灾工作。「以人为本、为民解困、为民服务」，他始终奋战在第一线。

蔡副局长在询问村民受灾情况

灾情基本稳定后，益阳市委向全市基层党组织和全体党员发出了「进一步发挥党组织战斗堡垒和党员干部先锋模范作用」的号召。随后，益阳市各级党组织积极行动起来，结合本单位自身特点，尽最大努力为受灾群众捐款捐物，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受灾群众的心中。

民政局为沅江市受困渔民们购买的整船生活物资

民政局党员干部将生活物资送到受困渔民手中

新闻媒体还报道了更多感人至深的故事：把自家皮卡推进水中阻挡管涌险情的长沙县村支书、放弃毕业典礼机会主动请缨奔赴抗灾一线的150名国防科大学生、下乡指导救灾途中不幸遇难的湖南湘乡市政协副主席……

天灾无情人有情，洪水蔓灌后的黄土地上，可爱的人们没有让温情流散，一个又一个感人的故事暖人心窝。

勇于担当

为灾区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湖南省今年6月底至7月初所遭遇的连续降雨过程是近年来历时最长、范围最广、强度最大的一次，共造成全省14个市州120个县市区受灾，受灾总人口超过1200万。而受灾群众的集中转移安置和饮食保障则是抗洪救灾过程中的重中之重。

7月3日，益阳市民政局接到湖南省民政厅紧急命令，要求从益阳救灾物资仓库中调拨救灾帐篷400顶、救灾棉被600床、床单褥子600套运往救灾物资缺口较大的湘潭市和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以满足灾民安置的迫切需要。

接到命令后，救灾科立即行动起来，黄忠良同样积极参与其中。联系好运送车辆，以最快速度赶到救灾物资仓库，进行救灾物资的搬运、装车工作。

谈起这段经历，黄忠良坦言：「与其在办公室里空坐着，还不如亲自动手多搬运一床棉被，也算是为灾区人民群众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黄忠良与救灾科同事一起装载救灾物资

除此之外，黄忠良还积极协助救灾科同事们完成了部分灾情信息核查汇总上报、以及抗洪救灾新闻宣传稿件撰写的工作。

正如在七一建党节重温入党誓词时所庄重宣誓的——共产党员就应该「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把为人民服务从始至终装在自己的心中。

作为一名清华学子，他没有忘记「行胜于言」的校风，踏实肯干的努力工作也让他在当地收获了更多。

总结反思

防洪抗洪我们应走向何方

一轮灾情已经过去，洪水暂时退去，但反思却刚刚开始。本轮抗洪救灾过程暴露出不少问题，如部分地区预警信息传达不到位，灾情信息上报不及时，多部门间协调机制运转效率有待提升，少部分部门和人员抗灾救灾工作落实不力等。结合实地见闻与专业知识，黄忠良对进一步做好防洪抗洪工作，提出了一些想法：

一是要合理引导社会力量参与救灾减灾。正如江西九江支队的同学们所说：「在中国基层，大事小事，政府都要管，而且都要负责……政府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变成了全能型政府。」一轮抗洪救灾，无论是转移群众、管涌抢险、物资调配还是灾后重建，每一个步骤中都有一双政府强大而有力的手在操控。不得不承认，在当下的中国，也只有政府才能承担此气若千钧的核心角色。然而，从长远来看，适当引导社会力量参与救灾减灾，并逐步将关键步骤乃至核心步骤「外包」给社会公益性组织等社会力量，对于我国重塑政府运行体系、提升政府运行效率具有颇为重大的意义。

二是要加快海绵城市建设步伐。海绵城市建设是实现中央「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重要途径，是城市水生态文明建设的具体实现形式。本次洪涝灾害中，长沙等城市出现的大面积内涝现象与海绵城市建设缺位、城市综合防灾减灾能力不足等有着直接的关联。

被滔天湘江淹没近半的橘子洲

海绵城市效果图

对比全国首批16个「海绵城市」试点城市之一的武汉，我们可以发现非常明显的差距：今年7月初，在武汉市新洲潘庙新家园小区，虽然同样经历了几个小时倾盆大雨，却看不到一点积水。这得益于透水沥青、全面布置的下凹式植草沟、低于路面并种满耐旱耐涝植物的「雨水花园」等。

这个巨大的「海绵体」小区的道路、花园可以在下雨时吸水、蓄水、渗水、净水，甚至在需要时将蓄存的水「释放」并加以利用，从而实现了雨水资源的悉数循环。

三是要尝试从根本上加强水域治理、根除水患。电影《大河》中，陈大河、陈南疆父子两代延绵半个世纪，穷尽一生治理塔里木河，造福新疆全体人民。

电影《大河》剧照

对比当下，部分区县集镇年年被淹、年年严重受灾，这类现象不应该继续长久存在，我们应该长远规划、集中人力物力财力，采取兴建水库、疏通水道、加强植被覆盖和水土涵养、转移低洼地处群众等措施从全水域层面进行综合治理，从根本上解决水患，造福子孙后世。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可能出现政府资金不足、有效政策因政府主官换届而难以延续、各方利益博弈而难以实现平衡等问题。这就需要更高层面的政府部门拿出壮士断腕的气魄，平衡各方诉求，站在为实现人民长远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进行水域治理工作。

四是要逐步建立并完善洪水保险制度。美国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提出了关于洪水保险的设想，并自1968年通过新的《洪水保险法》，创设了「国家洪水保险计划（NFIP）」，之后不断修订完善。该保险计划不是一个单纯的保险赔付项目，而是将保险与风险识别、减灾结合，实现为洪水灾害「兜底」的同时，促进社区和家庭贯彻防洪减灾政策。

截至目前，我国尚未设有专项的洪水保险，洪水风险保障尚不充分。1998年长江特大洪水灾害中，国内保险公司支付的保险赔款仅占总损失的2%不到；北京7∙21暴雨中，保险赔付比例约为8%，均与西方发达国家30-40%的保险赔付比例相差甚远。

尽管在益阳当地，近年来也有不少私人资本通过组建民间保险公司的形式向农村地区推广「自然灾害保险」，但是在实际经营过程中又频频发生公司拒不赔偿、「老板跑路」等非理性经营行为。

逐步完善保险经济补偿机制、建立富有中国特色的洪水保险制度，是我国在洪水灾害风险管理中的一项非常重要且紧迫的工作任务。

愿天下无灾，愿祖国永昌。

文字 | 黄忠良

供图 | 黄忠良

文编 | 春博士

编辑 | 一驰

责编 | 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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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清华研读间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