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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炎廷,地地道道的兰州人,因为自幼脑瘫,其面部、双手、双腿、双脚严重畸形,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说话多的时候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甚至无法正常握笔,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知名学术刊物发表论文。生活的磨难与苦痛,从来都没有限制他的梦想和脚步,对生活的渴望和对知识的渴求,他一直做着自己最大的努力。世界那么大,他也要去看看!
徐守军,土生土长的兰大人,本硕博都在兰大度过,备课、上课、带学生、搞科研……从清晨5点多起床有时一直要忙到深夜。从2011年9月至今,谢炎廷都是徐守军的学生,一个不是通过招考录取而是他个人有强烈求学意愿并经徐守军许可投奔到其名下的“编外生”。
一个精心施教,一个上进好学,八年未曾间断的师生情,将关爱与求知相连。
▲徐守军和谢炎廷(右)
1992年9月29日,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家住段家滩的刘小凤迎来了她的宝宝。他们给这个比预产期提前50天出生、体重只有5斤2两的男孩取名谢炎廷。
家人起初并没有察觉到有啥异样,看到差不多大的孩子会爬会翻身会站立会挪步走路了,谢炎廷还是“软软的”。直到11个月大时一场感冒发烧被送进医院,才被确诊是脑瘫,但智力正常。
“当时没有任何康复训练机构,也不知道如何帮孩子康复,家人就从帮助谢炎廷学‘走路’开始。起初,孩子不适应,经常没‘走’几步就双腿跪地,两个膝盖被磕碰得鲜血淋漓……”刘小凤抹起了眼泪。
亲人的鼓励、坚持、不抛弃,6岁时奇迹发生了,谢炎廷可以蹒跚走路了。
再怎么难,日子还要过,孩子的病还得治,一家人开始长达12年漫长的求医之路。
好心人推荐的石家庄、北京、西安、成都等地治疗脑瘫的名医,刘小凤一家人都拜访过。路跑了不少,钱花了不少,药吃了不少,孩子罪受了不少,但效果都不是很明显。
“孩子小,针灸时扎针就在手指缝里,爷爷奶奶不忍心看,都躲到门外面去了。药吃多了孩子就排斥,我就把药塞进软糖里,有点甜味他才肯吃下去。现在虽然长大了,一碗饭也要吃40分钟,常常筷子、勺子一起上,弄的胸前、手上到处都是。”刘小凤说。
刘小凤说:“每个女孩结婚前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可等有了孩子以后,什么都会了。天底下每个妈妈为孩子付出的都一样,只不过,有的孩子是正常的,有的孩子有缺陷。他这个身体,总睡不踏实,每天晚上都要等他睡熟以后,我才能安稳地去休息。”
去年母亲节,儿子给她发来微信:“妈咪,节日快乐!”这让她很欣慰。“这孩子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在家人细致入微的照顾和悉心呵护下,谢炎廷被关闭的“那扇窗”慢慢打开了。
“孩子虽然四肢有问题,但人很聪明,我们甚至觉得他脑子转得比普通孩子还要快、还要灵活。到了入学年龄,没法和正常孩子一样到校上学,只能在家里由我们自己教。他爷爷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大连理工大学的大学生,我们就轮流教孩子课程。慢慢地,孩子也养成了学习的习惯。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每学期我们把教材和参考资料都买回来,跟着学校的作息和上课进度走,孩子也跟得上。小学四年级时又给他买了电脑报了网校,根据固定的课程进度跟着学。就这样一直到高中毕业。”刘小凤说。
2008年,谢炎廷的爸爸突发心脏病去世,家里的顶梁柱突然倒塌,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刘小凤甚至都不敢出门上街……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转眼11年过去了,儿子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大小伙,刘小凤也坦然面对并接受过往的一切。“儿子在,精神支柱就在,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从小到大,《新闻联播》是谢炎廷必看的,读“研”后每个周末还关注央视《面对面》、《世界周刊》节目,他喜欢点评国际上发生的大事,然后看评论员的评析是否和他想的一样。
谢炎廷最崇拜他爷爷,但有时也拿爷爷开刷:“爷爷是本科到头了,我现在念博士,比爷爷厉害!”
▲谢炎廷和妈妈
2011年6月,完成高中学业的谢炎廷开始憧憬他的人生:上大学!
为了检测这些年的学习效果,当年他以社会青年的身份参加高考。由于无法握笔写字,高考试题他只能答选择题部分。理科试卷选择题总分280分,他考了262分,其中数学科目的选择题全对。
262分,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被任何一所大学录取。梦想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谢炎廷哭得很伤心。
“我要上大学!”是谢炎廷19岁那年仲夏最强烈的愿望。
选择兰州大学是因为兰大有他喜欢的物理专业。但考虑到学物理经常要动手做实验,他的双手不适合,于是就改学数学了。
“时任兰州大学数学与统计学院院长的张和平教授得知谢炎廷的故事后,没有推辞一口就答应了。到现在我这心里都是满满的感动,周围的每个人都没有另眼看我们,而是尽最大努力帮助我们。”刘小凤说。
就这样,谢炎廷成为一名兰州大学2011级数学与统计学院的“本科生”。
儿子如愿入读兰大,刘小凤在兰大榆中校区附近租了间十多平方的房子陪读,摆上两张床后,只留下一小块做饭的地方。
2011年9月的一天,兰州大学数学与统计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徐守军教授给军训后的大一新生上的第一堂课是《解析几何》,七八十个学生在一起上大课。
讲着讲着,他发现坐在离教室门最近座位上的那个学生不“安稳”,摇头晃脑,时不时做鬼脸。不做笔记,但看上去比别的学生听得更认真。
课后,徐守军从其他老师那儿打听才得知谢炎廷:跟着2011级本科生一起学习的旁听生。
此后的每一节课,这个“不做笔记、只靠耳朵听、靠大脑记”的学生,越来越多地引起徐守军的关注。课堂上,徐守军有意识地将关注的目光投向谢炎廷,除了搞明白他对所讲知识的理解得如何外,更重要的是通过眼神传递信心和鼓励给他。
“每个学生都希望得到老师的鼓励,他读懂了老师的鼓励,学起来就更有劲了。”课间休息,徐守军也会走到谢炎廷身旁蹲下尝试着与他交流。起初,他说话很费劲,徐守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就写在纸上让他确认。
“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四学生的一堂课,是本科生和研究生之间衔接的一门选修课《组合数学》,主要针对想要从事研究的学生上的,于是给他们提了一些开放性的问题。下课后,谢炎廷主动找我,虽然表达不清楚,但从他回答的几个关键词中我觉得他对问题是清楚的。我听后感觉他有想法,就告诉他我的思路,并帮他找了一些资料,让他课后继续阅读、思考。此后的两年多,两人都会就这个问题反复讨论,终于在3年后拿出了原创性解决方案。”徐守军说。
谢炎廷用一根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电脑“写”出的学术文章,徐守军花了很长时间才帮他翻译成英文,得到该领域权威专家、南开大学教授杨立波的高度赞扬。
研究成果能够得到业界“大咖”的肯定,这让谢炎廷兴奋不已,他不仅依托这篇文章完成了“本科”毕业论文,而且和徐守军反复讨论、修改后于2017年在《澳大利亚组合学杂志》上发表。
▲谢炎廷在《澳大利亚组合学杂志》上所发表论文的首页
“本科”毕业后,谢炎廷主动提出想继续跟着徐守军读“硕士”,徐守军欣然答应。
“三年一晃就过去了,‘硕士’毕业后他的学习更加主动,以前不怎么回答问题,现在也更自信了。现在,他要说什么,我差不多都知道。”徐守军说。
“我的导师徐老师对我很好,我特别感激他!”这是谢炎廷接受采访时“蹦”出的第一句话。
当着老师的面说出“感谢”二字,这个27岁的大男孩害羞得脸都红了。
徐守军是江苏宿迁人,从1996年考入兰州大学,本硕博都在兰大度过。用他自己的话说“18岁以前我是江苏人,现在我是甘肃人,地地道道的兰大人。”
谢炎廷,土生土长的兰州人,从2011年9月至今,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他都是徐守军的学生,但不是通过招生考试录取的有学籍的学生,而是他个人有强烈求学深造意愿并经徐守军许可投奔到导师名下的“编外生”,没有毕业证和学位证。
免费指导谢炎廷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徐守军到底到图什么?
“我们每个人或许都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们也应该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别人。损人的事我不做,举手之劳的忙我一定帮!谢炎廷如果是我的孩子或者朋友的孩子,而且孩子特别好学,我能不管吗?我有两个女儿,等于我捡了个儿子,他是我这么多学生中跟我最久的,尽管他比较慢。我带着2018级3个博士,加谢炎廷4个。对我来说,给3个人讲课和给4个人讲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一个凳子,他坐下就行了。只是在论文修改、课题等方面花的心思就要多一点。”徐守军淡淡地说。
“谢炎廷没有学籍,徐老师带他也得不到任何经费。相反,一些研讨会出去花的住宿费、车费都是徐老师义务出的,真的很感谢!”刘小凤说。
徐守军是个大忙人,上课、备课、带学生、搞科研……有时候从清晨5点多起床一直要忙到深夜,中间只有两顿饭的歇息时间。如果赶上上晚课或开组会,两个小女儿就在徐守军的办公室里写作业,直到晚上10点多爸爸下课或完会,女儿还要陪爸爸一起去送谢炎廷回家。徐守军扶着谢炎廷下楼、开车门、挪前排座椅、系安全带,把他安置到副驾驶座上,开车把他送到他所住小区门口等候的妈妈手中。徐守军再回头一看,两个女儿已经斜躺在后座上睡着了。
不开车的时候,有时徐守军忙完手头的工作后扶着谢炎廷,一路漫步将他送回家,身后跟着一双调皮可爱的女儿,犹如一家人……“我经常教育我的学生和两个女儿,首先要学会做人,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你付出的是爱,收获的不可能是恨;你抛出去的是恨,收获爱的概率会小很多。”
为了谢炎廷读“研”方便,2015年,刘小凤把家从段家滩搬到了兰大城关校区东南门附近,只要穿过小区门口的斑马线就能到兰大城关校区东南门,这样就不用担心儿子的安全。现在,天气好的时候谢炎廷都是自己独自上下学,到教室或到家后给妈妈打电话报个平安。
2018年6月2日,是谢炎廷同级硕士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日子,徐守军教授指导的其他硕士生都出色地完成了各自的论文答辩。
“我的其他学生答辩的时候,我就跟答辩委员的几个专家说:这个学生有点特殊,他不仅需要我的鼓励,也需要专家的鼓励!”徐守军的“恳求”为谢炎廷争取到了硕士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机会。
谢炎廷作为编外学生,答辩委员会采用与硕士生同样的程序、同样的步骤完成答辩。
“他一着急就留汗,就更表达不清楚了。我记得那天他流了很多汗,表述不清楚的时候,我在下面帮他解释,给他当‘翻译’,专家也就听清楚了。”徐守军说。
答辩结束后,徐守军私下从几个答辩委员会专家那儿得知:一致认为谢炎廷在同级硕士研究生中算中上水平。
“研一、研二、研三每个年级都带研究生,时间和精力有限,我现在在谢炎廷身上花的时间太少了,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指导他。”徐守军说。
徐守军习惯早起,每天清晨5点多起床,这是他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备课、看书、给学生修改论文,有问题及时反馈给学生。
对学生的学业和做人,徐守军是格外的“婆婆妈妈”,学生一有什么问题,他都会直接或间接地“敲打”。
有段时间,谢炎廷的论文遇到了瓶颈,徐守军忙得没顾上,刘小凤又力不从心,这让谢炎廷有些焦虑。徐守军察觉到了谢炎廷的“不正常”,但并没有直接“敲打”。“我不给谢炎廷说,他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是超出常人了,我也不敢要求他太多,我给他妈说,让他妈‘敲打’他。”
▲师徒微信交流
从“硕士”到“博士”,谢炎廷是徐守军指导时间最长的学生。“在我这儿我不会让他停留, 我希望通过连续多年的培养,他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博士毕业生,能有自己的科研方向,真正独立起来。要想拥有这一切,他自己必须得优秀!‘博士’毕业之后我会再跟他妈妈商量,看我还能做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孩子很励志,做的也很好,我一定会尽力继续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和正常的孩子一样,谢炎廷也贪玩。
刘小凤说,记得初中有一次正上网课,他在电脑上翻扑克牌。她发现后并没有责骂,而是扔给他一个选择题:“你是先学习还是先打游戏?要学就好好学,要玩就好好玩。”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这以后再没见过他学习的时候玩游戏。
有一天早上,刘小凤起床后发现谢炎廷在唱歌,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他说,唱歌是因为他觉得这几天他的一个猜想快要证明出来了。
“我想搞科研,科研是一辈子的事,我这辈子就跟图论结缘,与这些点和边打交道了。”谢炎廷指着旁边的一块上有数学图标的教板说。
采访最后,“你将来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的问题让谢炎廷不好意思了好一阵,1分钟后脸红扑扑地说:“这个事情我还没有正式考虑过。如果要找,就找一个懂数学的,这样方便交流。”
这个神回答让一向严肃的徐守军开怀大笑。
文/图丨兰州晨报/掌上兰州首席记者武永明 实习生李金雯 编辑丨姚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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