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童者：所幸 生在这里

 *博望志，时代罔闻录

 

而对于娈童者

高昌表示

「很简单，有病得治」

 

 

文 | 左异

采访 | 左异

 

 

疼

 

和「爸爸」的「第一次」，小西只记得「疼」。

两年前，15岁的小西和「爸爸」网识。之后，小西再不愁Q币和游戏金，总认为自己是班里最富的男孩。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小西，甚至觉得「爸爸」很真实。

与日俱增的信任下，小西开始应「爸爸」的要求，频繁见面。「好吃的、好玩的，我要，他就买。」

终于，「爸爸」将小西带进了快捷酒店。

浴室里，「爸爸」先让小西跪下来。当小西困惑而犹豫时，「爸爸突然变得好凶。」

两年后，小西喜欢上一个女孩，但不敢追。此前，小西不懂「爸爸」的爱好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今，小西却反复强调：我真不是同性恋。

或许，小西还未能真正明白，他曾交往过的「爸爸」，实为恋童癖。

恋童癖（Pedophilia）的研究，可追溯至性变态研究之父，奥地利精神病学家理查德·冯·克拉夫特·埃宾所著的《性精神病态》（1886年）。在其看来，恋童癖为性心理疾病。

对此，德国著名性学家黑伯乐的相关论述更为具体。在华中师范大学性学教授彭晓辉的相关译文中，恋童癖的主要特征是，「至少超过6个月的、周期性的、强烈的涉及与青春期之前儿童（通常为13周岁或更年轻）的性活动的性幻想、性欲或行为」。

虽尚不清楚恋童癖的形成原因，但黑伯乐的观察显示，多数恋童癖为男性（且已婚比例较高）。

在中国古代习以为常并被诗作赞美的「娈童」，在现代语境中有名词变动词的趋向，正在演化为对恋童癖猥亵或性侵男童的定义。

隐秘而复杂的娈童者，聚集在各类社交群组及会员论坛中。当脱离道德批判，卸下心理束缚，分享或商讨着针对各年龄段正太的攻略时，他们则变得异常危险。

娈童者喜爱男孩称其「爸爸」或「哥哥」，收儿子、找弟弟，更成为其人生追求。而小西们，则是诱惑非常的猎物。

至今，小西对「爸爸」的职业及生活一无所知。「他不愿说，我不敢问。」小西曾在「爸爸」的奔驰上翻出一张家庭照，觉得「爸爸」的女儿很好看。但「爸爸」知道小西的所有。

去年6月5日，小西和「爸爸」最后一次在一起。为小西补过儿童节的「爸爸」，拍了很多床照后，突然威胁小西，不准再和他联系。

小西不明白原因。

 

欲

 

原因太简单。14岁是分界，16岁是底限。

作为付费QQ群「堕落小天使」的建立者，「大D」略不耐烦地教导我这个新人，「长毛了，就不好玩了」。

我将自己描述为隐忍多年但不敢实践的娈童者，潜伏进了13个诸如堕落小天使的娈童者群组。

为证明是同类，除却向前辈们虚心请教，我必须时常搜集男童图片（需不同国家）以分享，并在组员炫耀他们的「儿子」或「弟弟」时，称赞不已。

即便如此，我依然因表现不佳，而被7个审查严格的群组踢出。

我问大D，因感觉是罪人而走不出那一步，怎么办。大D回复一串鄙视的表情道，「不要压抑，我们只是不被社会理解」。

「受不了时，可以先摸摸亲戚家的孩子，过过瘾。」

李非便是从喜欢堂弟开始，渐走上不归路。

大学时，李非方确定自己的性向。在他看来，对男童的渴望，是不治之症，更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欲。

暑假，是李非尤其怀恋的时光。当大眼睛的堂弟，穿着短裤，随着笑声，在他面前跑来跑去时，李非「瞬间就会被融化」。

一次，堂弟在客厅沙发午睡，「歪着头并张着嘴，太可爱」。李非悄悄蹲在堂弟身边，慢慢抚摸着堂弟的小腿，如触电般感到全身酥麻的他，终「吻住了堂弟」，「疯狂地舔了半天」。

堂弟惊醒，李非随即背对着堂弟坐下，再回头看着一脸迷糊的堂弟，一边问道「咋啦，做梦了么」，一边心跳加速地回味着刚发生的一切。

工作后，李非包养了两个男孩，并和三个「弟弟」保持着亲密联系。不愿，或更确切地说——不屑透露经验的他，轻描淡写道，搞定一个「弟弟」，不会超过两月。在此之前，每个「弟弟」身上的花销，也只需几百元。

当「弟弟」们正式进入角色后，李非则会将其欲望彻底释放。「做坏事」时，让男孩穿上白袜，则极为重要。在大D看来，男孩白袜，对于娈童者的刺激，绝对超越直男眼中的长腿黑丝。

正因如此，如今，小西不敢再穿白袜，夏季对短裤也格外排斥，「怕再被盯上」。对此，小西的爷爷奶奶总训斥他脑子有问题。

我问小西，是否考虑过向家人说出「爸爸」的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后，小西回复我：不会。

「永远不会。」

 

困

 

由媒体人发起成立的「女童保护」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被性侵儿童达778人（女童719人，男童59人）。

女童保护基金负责人孙雪梅表示，相比之下，性侵男童犯罪，更具隐蔽性。女童保护成立至今的4年时间里，向其求助或倾诉的、曾在儿童时期或正在儿童时期被性侵的女性很多，男性案例则甚少。

正因如此，曾参与相关座谈会的一记者透露道，全国妇联权益部曾对前述数据表示，事实远更严重。但具体统计不便明说。

不便明说的严重事实外，诸如小西般，唯有选择永远沉默的他们，又将会是多少呢？

瑞银慈善基金会曾在世界范围内，进行过一项长达3年的性侵儿童调查。其中一出人意料的结果是，遭受过不同程度性侵犯的男童比例，高出女童2.7%。

于是，我在娈童群组里忧虑不断：万一哪个小正太不听话，不仅不让玩，还到处告发我，怎么办。

来自前辈们的一致回应是，不可能。

常在贴吧或男童活跃的校园群及游戏群里，明码标价找弟弟的「不死小强」，则嘲笑我的胆小，活该只能自己撸。

在他看来，只要花点钱加耐点心，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不会闹。而等到男孩长大，啥都懂了时，也不会傻到四处宣告他自己的耻辱。

此外，虽不死小强只对直男感兴趣，却建议如我般的新人，可以先将目标，锁定在年龄稍大点，并对大叔有依赖的同性恋正太上。

这样，「你就可以爽一爽」，但「吃不到小鲜肉」。

更须注意的是，孙雪梅强调，依中国现行法律，对强奸幼女（未满14周岁）的量刑标准，是在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幅度内从重处罚。引起被害人自杀或精神失常等，则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

但男童却不在上述范围内。正因如此，性侵男童，多只能以猥亵儿童罪认定。

查阅《刑法》可知，猥亵妇女，处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聚众或者在公共场所当众犯猥亵妇女，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猥亵儿童，则依照猥亵妇女的两款规定从重处罚。

而猥亵儿童的行为表现，为抠摸、舌舔、吸吮、亲吻、搂抱、手淫，以及鸡奸。

如此，性侵男童的安全系数，便高了起来。不死小强及大D们，亦会在群组内普法道：「只要没在公开场合，即使睡了而被逮了，最多两三年就能出来。」

若你会一会14岁以上，16岁以下的就能满足，那就更「没啥鸟事」。

对被性侵男童的保护，对施害者的追责，终陷入困境。

困境下，女童保护则在「预防」工作上，不断加大力度。诸如儿童防性侵教育课程上的「男女同堂」，便是其坚持的原则，为此前在性侵案件中未受重视的男童群体做一道防护。

 

钱

 

女童保护等组织的努力，确实在生效。

在娈童者曾经的阵地之一、百度缤纷童年吧内，有篇已被删除的帖子则抱怨道，儿童防性侵教育在一些地方已普及，所以「够郁闷的」。

以前一个「弟弟」，夏天穿得少，「抱过他」。之后「经常把手伸进他衣服里乱摸」，但现在要求他过来时，「居然说不要」。理由是，老师提醒过，不能让别人随便碰我们的身体。

但也多有娈童者对此不屑。

不过揩油麻烦了些。「靠自己能力和弟弟谈恋爱的，丝毫不会受影响」。再不济，「钱可以解决一切」。

于是，儿童色情，在此般现实中，已然形成一种产业。

针对恋童癖，以正太资源、阳光男孩等名义，制作而成的各类儿童色情照片及视频（包括娈童者自拍），在每一个相关群组，均可轻松购得。且会依网络监管的变化而与时俱进。

通过论坛群组的推荐，我联系上一「信誉卖家」。简单询问后，对方便发来一张可扫码联系客服的图片说明：

1. 最好勿购买百度网盘资源。115云盘目前稳定有保障，百度网盘现在封得很严。

2. 支持微信和支付宝转账。不相信的话也可以走淘宝。Q币和点卡等其他支付方式，需多付15%。

3. 套餐升级，需补差价和25元升级费。

4. 资源均高质量，很多你们没有看过。优惠期间，花100元就能够看一辈子。

此外，在老虎及YOLO等平台，亦存在男童裸体，甚至与男童发生性行为等主题的付费直播。在更为高端的独家天籁童声的直播QQ群内，男童真人秀被设为三个VIP级别，对应的观看次数和价格，分别为333元10次、666元30次、999元60次。

通过真人秀，若顾客喜欢上指定的男童主播，独家天籁童声可进一步提供见面服务。一个或一对都可以，单个男童的收费在2000至5000元不等。

而对接娈童者，分散在全国，提供正太上门服务的各类「高端男士会所」，或直接，或以同性恋寻友形式，一直存在。

在「北京纯朴男孩」、「深圳极品男孩」等官网上，技师均对应编号，并附照片及个人信息展示。16岁以下男童，则不标注年龄，而以无毛、小朋友等字眼进行暗示。

通过在线客服，「深圳极品男孩」对其资源保证：宁可关站，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原则」；而在之前6年时间内，也「从未改变诚信」。「北京淳朴男孩」则回复道，官网看照片选人，有年龄小一点的，且「很听话」。

难以知晓那些男童技师到底如何入行。不过，当我将QQ的年龄设为14岁时，上述会所客服均会问：你真实年龄多少；长的好看吗；缺钱吗；是想来应聘吗。

 

情

 

不管是男童直播平台，还是提供男童上门服务的会所网站，严锋承认，都关注过无数次。

但他不愿，也不敢走到「那一步」。

「我不是娈童者，我是恋童癖」。

「不对，我只是正太控」。

严锋有一个在交往，但不会对其动手动脚的「弟弟」。甚至，他和「弟弟」的妈妈关系也很好。除陪着踢球和打游戏外，严锋常和「弟弟」聊天，帮弟弟补习功课。

如今，「弟弟」已经跟着他近3年。严锋感觉这是一种比爱更深刻的「情」。我问，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严锋回答「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明白」。

「比如我从来没谈过女友，只为了默默地看着弟弟长大」。

但难以回避的欲望和渴求，却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严锋。

为缓解痛不欲生的分裂生活，严峰每次和「弟弟」见面后，都会将自己关起来，疯狂地搜集男童裸照和儿童GV（以男童为主角的同性恋色情电影）。偶尔也会对着「弟弟」的照片自慰。

正因如此，严锋对百度缤纷童年吧关闭后，天涯论坛里「缤纷不再」的一段话感触良深：「相当一部分哥哥都是在帮助弟弟，而不是一味索求。我所认识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一段不好的经历。这个社会进入了病态。」

经历过怎样的「不好」，严锋不愿说。对于娈童者，严锋也并不排斥：「普通人都认为他们该遭天谴，但我确信，每一个爱上男孩的我们，都有难言之隐。你去知乎上看一看，恋童癖都很压抑，甚至还有想自杀的」。

但娈童者似乎并不对严锋友好。「立牌坊的臭婊子」，是大D对严锋的评价。在其看来，娈童者中，只是随便玩玩的很多，但真心和「弟弟」恋爱，彼此都有感情的，也不少。

谁都知道在很多国家，即便是收藏儿童色情资料，也会被抓起来，大D强调道，严锋和娈童者本质上同为一类人，没有高下之分。

女童保护顾问高昌，则更希望严锋可以尽早接受心理治疗，以免失控；而对于娈童者，高昌则表示，「很简单，有病得治」，不能因为恋童癖这种病，而去犯罪。

言及此，高昌亦十分无奈前述中国对性侵男童的法律漏洞。在美国等地，观看及存储儿童色情制品也会受到惩处外，更会通过依法对性侵儿童者化学阉割（通过药物治疗抑制性冲动）、要求佩戴GPS定位装置、在性侵儿童者居住小区进行警示等方式，最大程度保护儿童免遭侵害。

娈童者群组内在探讨「睡弟弟」的风险时，曾有群友感慨道：所幸，（我们）生在中国。

 

续

 

2017年5月12日。「堕落小天使」Q群。

8:16：群里有没有×过小孩的

8:23：有

 

注：本文部分人物为化名

左异：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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