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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其实就是一项修行,只有极少数人能抵达梦想的彼岸,而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现实。前车之鉴,后车之师。2020年是个极不平凡的年度,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整个社会按下了暂停键。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创业者能做的终归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文章为20位创业者的2020年总结,希望能够给你带来一定的启发。
作者:黎明 金玙璠 苏琦 唐亚华 魏婕 李秋涵 周继凤
微信公众号:深燃(ID:shenrancaijing)
题图来自 Unsplash,基于 CC0 协议
全文共 17668 字,阅读需要 45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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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快结束了,你还好吗?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真是不好过的一年,创业者尤其如此。
教育机构跑路、长租公寓暴雷、P2P彻底退出历史舞台、金融巨头被监管、社区团购被约谈,创业的高速列车,在这一年撞上了黑天鹅。挫败,是笼罩在很多创业者心头的一片乌云。
业务暂停、账上缺钱、合伙人跑路、员工集体离职、公司关停……很多创业者在今年经历了公司的收缩和撤退。对于一个创始人而言,可能只有一种成功的活法,却能有一百种失败的方式。
虽然很多人相信,没有哪个冬天不会结束,没有哪个春天不会到来,但这个创业的寒冬尤其漫长,很多人的公司没能熬过2020。
那些消失的创业者都去哪了?他们的公司为何没能活下来?在败退的过程中,他们又经历了哪些纠结、无奈、狼狈以及不被理解?
20位创业者向我们讲述了他们真实的创业故事。
牛吉颜 | 33岁 某微博信息流广告公司老板
本来今年准备和女朋友结婚,结果公司关停,赔了钱,说好的换个大房子换不了,商量在小房子里结婚,对方父母不同意,女朋友也不同意,就此分开了。
经历一遭,我深刻地感受到:创业者是可敬的,也是可悲的。
公司是在2019年年底开的,注册资金100万,主要做微博的信息流广告业务代理。我是山东人,但签下的是甘肃的代理,还同时做快手、抖音的渠道业务。一单的收益,大概在合同金额的40%,我们都觉得有奔头。
我开始在山东跟甘肃来回跑。
但现实很骨感。
公司开了没多久,我回家过年,赶上疫情爆发,等我回到甘肃,已经是2020年4月份了。前三个月不仅没业绩,还要负担人力、租金成本。好不容易开工了,整个大环境都不太好,一个合同要谈三五个月,回款就更慢了。
当时代理合同约定,一年做够2000万流水,就不用交代理费。这也算是我们的目标吧,中间最好的时候一个月做了100万的流水,其他月份参差不齐,平均每个月流水30万左右,总体离2000万还差得远。做不出来业绩,不到一年公司就倒闭了。
当然,创业失败也有我和合伙人的原因,有一部分主动放弃的成分在里边。
第一次有不想干的念头,是6月份。那时候在谈医院的一个170万合同,谈了三个月,没谈下来,又赶上端午节,有人暗示我说应该给合作的各个部门领导送礼打点,但我不善于这种虚与委蛇的事,就有些烦躁,感觉很心累。
7月份情况就更不好了。当时我和我的合伙人一直高强度工作,一聊就是半夜两三点,有一天,他晚上熬到三点多,早上八点多起来开会,下午我们正在聊手里的客户方案,他突然晕倒,把我们都吓一跳,急忙送往医院。一检查是脑出血,他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三天,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花了20多万。
我去看他,他说,我可能走不动了。我知道他说走不动了,一个是他的身体走不动了,一个是指我们的事业。我说,我考虑一下,再后来我们就自然的开始商量怎么结束了,算是两人的默契吧。
现在,我在一个直播基地做供应链的工作,挣得不多,也能养活自己。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这些话,我这几个月,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可能现在我是真的想找个人说说吧。再来一次,结果肯定要比现在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王子 | 26岁 泰国某个体民宿负责人
我这个人,上的所有班都是比较自由的。民宿生意之前,我在做橄榄球教练。我和我的合伙人就是在健身房认识的。
合伙人因为觉得北京的冬天太冷,在泰国买了4套房,等待交房的时候,连玩带考察,觉得做民宿靠谱,就邀请我一起做。我喜欢自由,泰国曼谷这座城市和天气,都让人感觉舒服自在。
我们发现Airbnb上评分高的房东都有一个共同点:会聊天,要去接客人。
我们当时不但亲自接待客人,微信上客人的任何提问,我都会在5分钟内回复,服务绝对周到。
做到第三个月,我们成了Airbnb上的超赞房东,到今年1月份,手里有15套房,每个月基本没有空房,入住率超过95%。
2月份订单量还有一波小爆发,因为一些留澳、留美的学生要先到其他中转国停留14天再回国,90%的留学生选择了泰国。到这个时间,看似疫情还没有伤害到我们,我们当时的判断也过于乐观,3月15号,缴了未来一个季度的房租和押金,30万左右。
结果3月26号,泰国封城了,没有新鲜的血液再注入了,不会再有人找房了。4月份开始,泰国进入全国宵禁状态,晚上11点后禁止民众出门。
我和我的合伙人属于乐天派,不但不会抱怨,当时甚至还幻想,万一哪天疫情突然消失了呢,我们还在谈未来的计划:以后要收别墅,能开party的那种,把民宿做大做强,在各个国家做连锁。
但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撑到5月,我俩彻底没信心了。中间也尝试过跟房东谈减免房租,中国人还好说,但泰国人都说,“你不缴租金,我就没法还房贷”。5月底,我们开始跟房东谈退租,最后大致算了一笔账,亏了30-40万左右。
最后全部清退的时候,非常舍不得,因为刚启动时,没找到菲佣,我一个从来没刷过马桶的人,当时一套房一套房地打扫、迎客,非常心酸。
回国之后,我们也想过做民宿,但现在属于不敢投的状态。不过我完全不后悔,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找一份月收入万八千的工作,想先闯一闯。我以前开过足疗店,开过茶馆,接下来还是会闯。等我四五十岁,实在闯不动了,可能会找一个比较稳定的养老式的工作。
陈昊 | 42岁 优胜教育创始人兼CEO
作为一家经营了17年的老牌教育机构,2019年时我们的收入达到30多亿,利润5000多万,都已经在筹备上市了。到了2020年,我从一个受人尊敬的企业家变成了一个受人唾弃的管理者,家人也因为我抬不起头。
在筹备上市的过程中,埋下了一些隐患,我们前后花掉3亿多规范公司,在这个过程中,有些加盟商因为整改成本高撒手不管,我们选择了接盘,导致“甩锅”的加盟商越来越多。
更重要的是,在随后而至的疫情面前,我们完全没有生存能力。课程转到线上之后,定价便宜、家长观望,加上竞争激烈,我们的收入由原来的1/4降到了1/6。应该降薪和裁员、控制成本,但我们没能走出这一步。
从2月份开始,不断有加盟商“失联”、老师讨薪,很多城市开始崩盘,我们在全国累计接了80多个校区,从加盟商挤兑开始,又面临了员工讨薪挤兑、家长退费挤兑,三种挤兑叠加,想活下去很难。
9月到10月的40多天“真空期”,成了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9月,随着学生开学,我们的收入骤减;10月,国庆假期期间,收入也很少。资金链彻底断了。老师开始罢课,家长要求退费。我每天一进公司就被好几十人围住,只能举个喇叭,把音量调到最大,喊话、安抚。
回顾这一年,我从3月份开始到处找投资,见了100多家投资机构和无数的个人投资者。我自己从2月份开始不停地给公司垫钱,4月份抵押了房子、贷款发工资,卖车卖房、基金打折赎回,不断往里填。
在我每次变卖一些家产支撑公司的时候,都觉得又有了点信心,到最后真的啥都卖不动,没钱了,那一刻就开始崩塌了。扛了8个月,却倒在了黎明前。
我不甘心。
回过头来看,资本方面,我们应该早点融资、做长远打算,在有能力的时候增强资金储备,而不是在冬天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靠的是勇气;经营方面,我对成本的恐惧不够,到底什么样的成本才能让你活下去,财务上应该有标准答案;团队方面,大部分人都是跟着我一路过来的,能力都偏业务,懂战略的人少。
现在公司业务已是停滞状态,但在问题处理完之前我不会关掉公司。
目前我们还在积极安置学生,北京整体上安置近一半,其他城市也有大幅度的安置。最难处理的是欠薪,我会打工还债,赚了钱慢慢还。我会持续找资源补偿大家,消解仇恨和怨气,把这个恶果解决掉。
过去我有点膨胀和傲慢,经历了这么一场,我知道傲慢会带来偏执、贪心、盲目自信,未来要把傲慢的种子拔掉,回归理性、谦虚。
李曦 | 25岁 猎头公司创业者
去年5月,我即将从英国的一所大学毕业,在一个华人职场组织的活动中,我遇到了一个年长的前辈,我俩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创业。
我俩商量,手中的资源能够做的无非就是与职场相关的,于是敲定——做猎头。我当时甚至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做一个可以打破华语人才和国际企业壁垒的猎头公司。
我认为创业很大的快乐在于能创造每一个细节,从宣传内容编写,到海报设计,再到客户沟通,我接手了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从广告,到求职询问,再到客户跟进……在2月初始,我开单了。这是这个公司赚到的第一笔大钱——猎头的利润是很高的,尽管这个生意并不好做。
结果没想到,我的合伙人看到赚钱之后,就开始搞一些骚操作。
当时我们计划创业的时候,合伙人提出他占70%的股份。我既尊重又信任他,就答应了。我当时犯的错,大概和许多一腔热血的学生是一样的——只想着能做成什么事,而没有考虑人心险恶。
赚钱开张之后,合伙人不赞同我的很多观点,并且时常拿他的股份份额大来压我。他坚持认为生意的成功都是概率,他认为一切都是可以外包的,还写了长长的word文档解释自己构想中的业务进行方式,他坚信优化自己的word文档就能让这个公司离成功更近。
我作为白纸一张的毕业生,也相信了那么一会儿。然而真正开始做业务的时候,发现他的所谓创业经验和理论根本行不通。
他的控制欲还特别强,要求我把每天的工作内容事无巨细地写在CRM里,看看我每天都写了多少东西,打了几通电话。到我们矛盾爆发前夕,他要走了我的领英账号,时刻在他的电脑上开着,看我的对话。
最后,他找了一个朋友作为新的投资人来买走我的股份,但购买股份的款项迟迟没有给我,他还一度修改了公司银行账号的信息,我登陆不上公司的银行账户。
合伙人想要抢走公司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完成,英国的疫情就爆发了。在裁员潮下,猎头公司几乎没有客户,无奈之下我回了国。至今英国尚未摆脱疫情,我的第一次创业也就不告而终了。
塞亚 | 30岁 会务公司创业者
去年5月开始,我做了一个会展项目,并在去年11月举办了一场网红选品大会,几百家客户到场,非常热闹。大会前后,公司一个月能有几十万的毛利,我对团队进行扩张,准备过完年大干一场。
我们本来计划今年3月8号再举办一场大会,5月、7月也都有会,当时宣传已经发出去,每场会都邀请了两三百家客户,没想到紧接着就遇到了疫情。
刚开始还抱着希望,想看疫情什么时候能好转,可一拖就拖到了七八月份,客户们也没有上班,北京的大规模会议还没有解禁,导致客户越来越少。
我们这个行业,如果你没有一些频繁的动作,行业就会把你遗忘,就是这么残酷。
慢慢的,我感觉团队开始有些泄气,大家心里也知道事情很难做成了,也都在寻求新的、好的发展方向,逐渐有人离职。我拦不住,也没法拦,最后只能把团队解散。
做这个决定很难。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创业,我一直在做供应链相关的生意,有一些员工一直跟在我身边,也不要太多工资,有口饭吃就可以,他们觉得我能带着他们走下去。所以关停业务的时候,我最不敢面对的就是他们。
但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尽快把事情处理好,重新开始。失败了之后,你根本没有时间难过,只能想着怎样才能重新做起来。我会忽略自己的感受,给大家打气,说咱们这么干一定能行。我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为了不被行业忘掉,我现在又开始做直播带货相关的业务。
经过疫情我总结发现,做一家公司应该把业务变得简单且有价值,因为简单的事情才能做大。太多业务尤其是跟风换方向,会牵扯创始人太多精力,成功率太低了。如果老板只能放80%的精力在一个业务上,那么这个业务100%成不了。
如果说能幸福地生活,谁愿意创业?我觉得我们去创业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我年轻时也是踌躇满志的准备带着兄弟们一起做点事情,但经历多了我也知道自己的局限和瓶颈在哪儿。没办法,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做好。
知冬 | 30+岁 文创企业创始人
我们公司做的是文创衍生品销售以及线上美育教育。由我们平台签约画家,他们设计、创作一些画作,我们复制生产销往全国各地。其中有针对校园的产品,也有城市系列,学生和游客是主要的消费群体。
前两年我们公司的零售规模在百万级别,净利润可以达到70%以上。但今年年初的疫情对我们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因为跟我们合作的很多是小商品店,抗风险能力很低,连续两个月不开还没有问题,但三四个月没有客户,他们就承受不了关门了。疫情期间我们的线下销售点大面积倒闭,销售量不到以往的1/4。
而且疫情好转以后,线下消费恢复很慢。我自己也亲自去线下跑,发现市场有滞后效应,很多店在疫情期间没倒闭,疫情稳定之后反而倒闭了,这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冲击。
一个广州大学城的代理销售店就是这样,他们位于两所比较好的高校之间的黄金位置,但疫情后学生依然不能外出,老板扛不住高房租倒闭了,我还有货款追不回来。
我找他开玩笑要过一次,但我们合作了很多年,我也不好意思再要了。我跟他说等你东山再起,记得把钱给我就可以了,我不可能去追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人了。
开始我们团队还是降薪,到最后就完全发不出工资来了。中间还有我们的一个前端出走,去了一个待遇更高的税务公司,我当时想阻拦,但最终没有,因为短期内看不到希望。现在我们剩下的6个核心成员都在兼职做别的工作了,我自己也在一个学校当创业指导老师。
我现在状态不太好,每天都运动排压。不过,我热爱画画,它给我带来的快乐远大于赚钱,所以未来我的创业方向不会改变。这个市场虽然在变小,但只要我活着,只要我们的火种还在,就有可能等到市场重新火热起来。
徐隆 | 28岁 电子烟品牌创始人
电子烟是我第三次创业,也是第三次失败。
我2019年初开始创业做电子烟,当时的想法比较实在,就想做一个比较特别的产品,而不是随便拿个模具去忽悠投资人。
2019年中,产品做出来,小程序也开发好了,正准备做分销,然后11月初国家出台政策,电子烟全网禁售,不让在线上卖了,我们的计划和资源全部被打乱。之前我一直蹲在深圳的工厂里做产品,于是我就回老家了,打算去老家的线下渠道卖。
我家是湖北仙桃的,有很多亲戚做线下实体店生意,我把电子烟放到亲戚的实体门店,很快就铺出去了。KTV是我们当时最重要的一个渠道,是通过当地的“拐子哥”进场,拐子哥是我们当地的说法,类似街头大哥。
KTV渠道产品刚铺开,就遇上扫黄,KTV被严打整顿,客人没了,我的电子烟也就卖不出去了。另外因为禁售,那段时间我们还要跟当地烟草局打游击战。
就这样卖了几个月,销量刚开始有起色,然后疫情来了。湖北是疫情重灾区,我们当地封锁了,电子烟生意遭受重创。我们从工厂生产出来的货全部都砸在了手里。
当时我几乎崩溃了。项目失败,谈了好多年的女朋友也在那个时候离开了,我想死的心情很强烈。我以前就有抑郁症,因为长时间焦虑,项目没有起色,原来女朋友在旁边,有人能诉说一下,然后这些也没了。
我之前做过程序员,月薪3万块,创业这几年把之前的积蓄都花完了,还在支付宝欠了一笔钱。身边的亲戚朋友全部都劝我不要创业了,没有一个人支持我。他们劝我去当程序员,但我知道回不去了,技术迭代太快,我也懒得学,只能是创业一条道走到黑了。
所以我又开始创业了,做了一款宠物猫粮玄小黑,已经实现正向收入。
我不再刻意追求资本,觉得无所谓了,只想实实在在朝着一个方向做事,以前还有目标,雄心万丈,失败经历多了,就觉得能活着就不错了。
这几次创业我总结出来的教训就是,能不创业就尽量不创业,创业真的挺难熬,对家庭和周围的不信任需要有非常强大的承受力。
张铭 | 34岁 连锁幼儿园品牌创始人
对于幼教来说,大家今年都很难。今年全国各地对于小区配套幼儿园的普惠力度进一步加大,那些收费相对高一点的园区,很难再高收费了。这对居民来说是好消息,但作为从业者,需要过程去调整。
我们园所是去年刚开的新园,总共有十四个班,算是当地中型偏上的幼儿园了,前期的投入非常大。但是营利性幼儿园需要转变成普惠园,收费必须减少,所以我的收入锐减。我本想着2020年转过年来的时候,多收一些学生缓解一下压力,没想到疫情来了。
几乎大半年的时间,都没办法开园,自然就没有收入,但是必须要承担房租、人工这些支出。有些民办园基本上不发工资,有些会发一些基本的生活保障金。我还是有一些积蓄的,就发了一些保障金。
最让我难过的是:疫情期间员工的流动性特别大。我确实没法发全额工资,不少形象好、有才艺的老师就转去做直播行业了,毕竟他们还要生活。结果不少老师跟我说,直播带货比当幼儿园老师赚钱多了,纷纷提出离职。我连员工都没有了。
我看不到希望,有些心灰意冷,前期投入的又打了水漂,再这样下去恐怕亏得更多。最后不得不把园所关停,好歹能及时止损。
陈浮昔 | 27岁 新媒体创业者
9月把店铺关闭后,我从深圳回了老家。每天晚上10点睡,早上10点半起,睡足12小时,白天就看看书,偶尔出去爬爬山,不知道未来能干什么,过得有些颓废。
2015年毕业后,我做了两年新媒体运营,积累到一些客户资源。2017年,我从公司离职,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淘宝店,主要业务是在网络上接一些单子,帮人写文案。这几年,店铺每个月的流水稳定在1万多,除去成本,赚的钱其实还没有之前打工赚得多,但我还是喜欢创业的状态,能更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时间。
疫情来了以后,我们的客户少了一大半。实在没办法了,就开始给以前的客户群发信息,五六十人里,大部分人直接不回,只有极少人会回复,我们能多接个七八单。
即便是这样,那时候流水一个月也只有两三千。当时我们的生活成本是六千,入不敷出,我们坚持了三个月,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我的合伙人说,要不这个店就不做了吧。他想都没想,直接说行行行。然后我们开始喝酒,干完两瓶江小白,一醉解千愁。
关了做了三年的淘宝店,我现在还没有计划好下一步。爸妈总安慰我说,现在玩儿就好好玩儿,我计划过完年了就再去深圳,安顿好之后,我还会考虑下一次创业的。
白松 | 29岁 “影大人”创始人
创业四年,公司最多时候有30多个员工,到最后只剩下6个,总共计算下来,亏损应该有上千万。今年把团队遣散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没什么煽情的场面,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很难,反而那时候,感觉到四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们公司专注网络电影领域,做投融资。刚成立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网络电影赚钱,都一股脑冲进来了,2016年、2017年我们每年可以做40个项目。2018年是行业转折点,很多人开始大撤退,在影视行业税改之前,行业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2018年,我们只做了十几个项目,开始亏钱。
那是公司最难的时候。我有两个合伙人,2016年底走了一个,2017年又走一个,就我一个人撑着。为了避免公司倒闭,我向银行贷款贷了100多万,可以说倾尽所有。2018年,我引入了一个同行作为战略股东,对方占股51%,之后的公司运营成本都是由大股东承担了。但压力还是很大,合伙人主动降薪40%,持续了半年。2019年,我们全年只做了两个项目。
2019年下半年,好不容易拿到一个项目,但实际上我心理很清楚,即便赚钱了,依然看不到希望。关停的念头那个时候就有了。
复盘下来,公司倒闭有行业大环境影响,也有公司决策、自我局限层面的问题。
出品、制片、宣发是网络电影核心的三个环节。当时我们的强项是宣发,但我们认为投资可以令诸侯,选择了投资作为切入点。其实这个市场钱太多了,当行业开始凋零,好的宣发公司反而能聚集项目资源,如果公司尽快尽早注重宣发,可能情况比现在更好一些。后来拓展新业务我们又做了一个错误决策。当时选择做网络电影的植入,整个流程下来,发现这是个伪需求,彻底失败了。
之前有个朋友,做企业培训,听说网络电影很火很赚钱,就入行了,结果做了一年就走了。他说之前做企业培训,大家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还到处诉苦说今年行情不行,但影视行业的人,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的,实际上兜里比脸还干净,我在这个行业做了7年,觉得说得特别形象。
2019年院网同步的项目越来越多,2020年,成本几个亿的电影都开始走网络,资源越来越向头部聚拢,我们这种小公司更难生存了。再加上做了爸爸,希望生活能安稳一点,关闭公司后,我彻底退出了影视行业。
真正放弃的时候,反而是一种释然。
我现在的工作朝九晚五,周末双休。也会有压力,但是恢复到了也会有周末,也会有内心真正放松的时候,不像自己创业每天担惊受怕,心里总是有一块未落地的石头。创业欠下的贷款,还在慢慢还。以前总想着公司的生死,现在就想过更好的生活吧。
Anne | 40+岁 某传媒公司创始人
我之前是国内一家大型金融集团的高管,去年有一个团队找到我,邀请我创业,他们作为出资人,我担任CEO。于是我就出来创业了。
我们的产品分两块,一块是活动,带着中国的科技企业跟东南亚一个国家的科技圈做交流,类似于二者之间的智库;另一块是媒体,我们做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定位科技领域。疫情期间,我们的活动业务直接凉凉。媒体业务没受到疫情直接影响,但因为内部架构问题,也凉了。
我是公司创始人兼CEO,但我背后还有投资人,一开始投资人说不插手业务,全权让我去做,说第一年不用考虑盈利问题,疫情来了之后,投资人就掐着我的脖子说,今年必须得盈利,要我们自己养活自己。
更要命的是,公司有五个员工,除了一个小助理是我招的,其他四个全部都是投资人指派的。这四个人非常不职业,经常是派活的时候答应得言之凿凿,但最后什么也实现不了。有时候一整天电话不接,最后我找人冲到他家里去发现他在睡觉。
这四个人里边有一个类似于部门负责人,我管理下边的人还得通过他,因为不能越级管理。结果这个人夹在中间,老是出幺蛾子,下边的人跟这个负责人之间矛盾很大,我却管不了。
这个项目就这样慢慢耗着,加上疫情影响,最后公司就解散了,亏了接近200万。这次创业对我而言,损失最大的其实是时间和精力。
创业之前,我的年薪是七位数,出差都是坐商务舱,公司安排豪车接送,住宿标准1500-2000块一晚,五星级酒店随便选。创业之后,我不仅降薪,生活品质也下降了。
有一次我去深圳出差,公司给我订了一个三星级酒店,一晚400块,理由是美团的王兴也就300块的标准,我问能不能自己掏腰包补差价,补到1000块住在旁边的喜来登,公司不同意,说所有人保持一致。我朋友来机场接我,我都不好意思让他们送我回这个酒店,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受了委屈,所以那天晚上吃完饭后,我没让朋友送我,自己打车回去了。
这次创业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定要跟靠谱的人合作,关键是对方的理念和眼界要够得上野心,二是如果自己真的要创业,那就不能只拿投资人的钱,要不然就没有那种绝地反击的决心。
许墨闻 | 32岁 火锅店老板
隔行如隔山,我的初衷是掏点钱加盟一个火锅店,想着只要把人找好,自己当甩手掌柜,但完全行不通。不是因为疫情这个黑天鹅,而是因为不可控的亲戚插手管理、垂帘听政。
我姐夫在内蒙古鄂尔多斯有一个三层商铺,2019年8月底,我俩商量着合伙做点生意,最后选择加盟一家火锅店四川鱼火锅。筹备了3个月,投资了200万左右,11月底,店铺开张了。
开业没几天,赶上老婆生产,我就飞回郑州了。晚上店员给我打电话,说“我们的店被砸了”。我当时想,应该是外人喝酒闹事了,就说“你先报警”。他说“不能报,是你姐夫妹妹的女儿和女婿两个人打架,把你的店给砸了”。
我和我姐夫虽说是合伙人关系,他是鄂尔多斯当地人,但在北京工作,我在一线管理。他找了很多亲戚参与到火锅店里,他的妹妹、他妹妹的女儿女婿、他的侄儿。火锅店也就四五百平米,但到处安排的都是他的亲戚。
我姐夫的初衷可能是“我小舅子人生地不熟,你们多关照”,结果是,管的人太多,尤其是他的爸妈,老太太这一年都在垂帘听政,出各种主意。为什么大家都有话语权,因为股份我占40%,我姐夫占60%,他又把他的分配给他的家人和亲戚们。
我跟我姐夫说,“你那边关系太复杂,管不了”,他也说,“好吧,那就借这次机会,把他们清理出去”。
慈不掌兵是对的,但我始终觉得,就算赚不着钱,也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所以,是我纵容了很多行为,在管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惨的是,没干两个月就赶上了疫情。生意好的时候,每天有进账,会掩盖一些水面下的分歧,一旦面临困境,问题就会被放大,我才清醒,我低估了这个行业,也低估了人。
这些员工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素质参差不齐,难免出现偷奸耍滑或拉帮结派的情况,能把这些人聚到一起,听话地做事,很难。所以我干脆从成都高薪挖了一个店长,付他双倍工资,让他管理,但收效甚微。
歇业了3个月,直到五一,我回去筹备复工,但感觉更孤独了,只有我在坚持,能明显感受到这些亲戚经常传递负能量,我还要在精神上鼓舞大家。
9月份,我真的带不动了,决定撤了。当我说出这个消息,这些亲戚如释重负,脸上甚至洋溢出喜悦的笑容,都在说“终于关了”,“你终于想通了”,“你怎么这么执拗,到现在才看清楚形势”。
我这次太鲁莽了,以后如果再创业,宁愿自己来也不跟人合伙了,除非是患难兄弟或者是信任度非常高的朋友。
刘一旸 | 35岁 北京嫩芽茁壮科技创始人
我之前是大厂的产品经理,2015年开始创业,先做了一个互联网+心理学平台,后来做过一个穿衣搭配的平台,但都因为商业模式没跑通,没能继续做下去。
今年2月,我观察到疫情期间小孩都不能上幼儿园,我身边不少朋友包括我自己都有请人上门带小孩的需求,我就搭建了一个上门幼教平台,筛选了一些幼儿园老师,后来我把这些老师发展成兼职员工,帮我一起去网上筛选简历、面试。
我们的收费是5000元-7000元一个月,平台收20%的服务费,其中5%-15%给团队劳务,剩下的小部分用来宣传,最后利润大约在3%左右。
实际执行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很多家长和他们家里的老人很难伺候。有一次我们推荐了一个老师,客户不满意,但那个老师特别用心。客户要换老师,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最后弄得大家挺不开心。还有我们上门服务的大多数是年轻的女老师,她们的安全问题也不太好保证。
不到半年时间,我们做了100多单,最终稍微有一些利润。这是一个时机造就的生意,疫情结束后,幼儿园开学,这个需求也就大大减少了。
一开始我的想法是用这种方式抓住这批幼儿家长,还能做更多拓展性的事情。比如老师每天发孩子的照片、发通知,如果做成小程序,小孩的亲属肯定会每天看,都是我们的流量,或者做成社群,将来卖书、卖课、卖教具等,能搭建商城体系。
但我们尝试之后的结论是,这个模式很难规模化,商业化实现路径比较长,而且利润率也比较低,所以一些尝试停留在想象阶段。
通过这三次创业,我认知上有了进步。我选的几个项目太偏向个性化服务了,女性创业很容易找小而美的东西,但是不赚钱。我还会再次创业,但要改变我以往创业选择模式的倾向。
王明 | 35岁 餐饮SaaS创业者
3年前,我放弃了在北京多年的积累,带着全家南下开启创业的征途。刚开始充满雄心壮志想做个平台,想做一个1000亿美金的生意,现在想想都觉得汗颜。
最初是加入到一个4000人以上的大型团队担任高管。去年整个企业服务、SaaS都比较火,我们就想着做一点事情,公司大老板也支持。于是我从大公司出来,带了80个人单独开始创业。
一开始我们想做与支付相关的事情,比如餐饮行业的扫码支付。但是我们发现,由于激烈的竞争和产品的单一,客户都是中小企业为主,导致支付缺乏粘性,流失率高、活跃率低。因此,提高支付的粘性就成为了我们需要探索的方向,最后我们选择帮助企业做增长。
没想到这一脚就迈到了更大的坑里。一开始我们是觉得我们的团队获客能力不行,于是我靠着讲课等各种方式获客。等真正有了客户,我才惶恐起来,说明问题不在于获客,而在于落地。客户来了,我反而忧虑。
由于餐饮行业严重非标、客户分散和从业者受教育程度不一,导致研发成本、销售成本和运营成本居高不下。加上本地生活服务的巨头入场,低价竞争,扰乱市场行情,让原本就不太赚钱的厂商更加雪上加霜。
并且,餐饮行业的整体付费意识淡薄。我们帮一个公司实现了营收、利润50%以上的增长,但我们只收了5000块钱,而且还是我们在催了半年之后企业才愿意付的。
总而言之,就是商业模式没能跑通。
当我们还在四处找方向复盘的时候,我们背后的出资方跟我说,公司没钱了,解散了吧。我这才意识到公司融的钱已经烧没了。当时把所有中高层叫来一起开了个会,话没说两句,我们的HR就哭了,她一哭我也跟着哭了。
后来我们80个人的团队只保留了十人左右,做了一点小生意赚了钱,最后所有的员工都妥善安置,也算是善始善终吧。
事后我反思,其实是对行业缺乏敬畏心的。我们这一代人深受互联网洗礼,总是想一开始就搞一个平台,想要烧钱做规模。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创业公司第一天其实应该想的是怎么样活下来,或者怎么样去赚钱,而不是一开始就想着烧钱等着有人来接盘。我甚至一开始都没有掌握财务状况,那个时候我们80个人融了500万元,两三个月就花完了。
孟奇 | 34岁 便利店行业创业者
我的创业项目是在快递驿站里做便利店,店中店。从去年9月开始做,刚开始运营的比较顺利,也很顺利地拿到了融资。
但是因为疫情,连续三四个月没办法经营,本来当初和投资人的约定就是融资到账时间和开店的数量挂钩,结果店没开出来,按照计划应该在春节后到账的投资就没有了。
便利店这个行业的特点就是薄利多销,“模式依赖规模,规模依赖资本”,如果不迅速做大规模,后期成本就会越来越高,每一个店都将成为失血点。连续三四个月没有收入,货品有耗损、进货赊账,死撑了几个月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不会把项目失败的全部原因都甩给疫情,后来我自己复盘时发现,自身的问题挺多的:
第一,我在成熟的大公司工作得太久了,12年互联网大厂的工作经历让我形成了思维惯性、给了我太多资源便利。因为成熟的平台有成熟固定的做事流程、部门之间的协同也很顺畅,太多流程性、支持性的后勤工作都有人帮你做好。之前我作为高管,从来都不会考虑、也不觉得是问题的问题,在创业时都是棘手的问题。
举个简单的例子:
之前我在大厂工作的时候,如果有顾客投诉,会有专门的客服部门解决;如果是恶意投诉,会有成熟的法务团队来解决。
但是我自己开店时候,顾客吃坏了肚子,自己根本判断不出来是不是自家商品的问题,人家说就是在你这吃坏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次小小的顾客投诉可能就会让我手忙脚乱。
更不用说之前打着大厂平台的旗号和人谈合作、拉融资,比自己单打独斗容易太多了。
第二,我过于高估了模式的重要性,以为有了好的模式就是创业成功的保障。创业之前,我非常激动于想出了、算好了一种能够跑通的商业模式,没有太顾及创业团队成员之间能力的互补性。
现在才意识到,我带出来创业的成员都是和我的能力、类型一致的,更擅长运营业务,但团队里没有擅长财务及融资的。我现在觉得,对于创业而言,模式重要,但团队更重要。
这个项目高度依赖融资,当我焦头烂额找融资的时候,有种置于资本“击鼓传花”游戏当中的感觉,我接触到的大部分资方并不是以扶持业务为目的,而是为了短期内能引入新的资本入场,好让他赶紧离场。也有资方出于“借鉴”目的,纯粹来沟通方案,实际上没打算投资的。
原来我在互联网公司做高管,薪酬相对优渥,而自己创业期间,差不多十个多月没有收入不说,还赔了几百万。2020年最大的感受?能活着就很不错了。暂时不会把创业纳入自己未来几年的职业规划中了。
Will | 30岁 城市民宿项目创业者
今年,我陆续关停了镇江、杭州、扬州、北京的民宿门店。
疫情之间,团队开始算账,发现虽然扬州、镇江地区的租售比会比较高,但实际算下来只有北京的门店是赚钱的。
北京一套房子租金要8000元,租售比1.6,相当于一个月的营收是在13000元左右。但在扬州,一套房子租金是2000元,即使跑出了2.0的租售比,营业收入也只有4000元。
在全国,我们都是25个房间为一个门店,人员配置和成本是一样的。但最后发现,除了北京,其他城市的账算不过来。城市民宿在小城市不一定赚钱,这和我们之前的设想有出入。
我最难割舍的是北京,因为在北京是绝对赚钱的,也是我们的大本营。
原本在业务停摆3个月后,Airbnb等平台宣布4月30号以后重启运营,我们看到了一点希望,但6月中旬北京新发地又出现第二波疫情。
坚守的成本越来越高,我只能断臂求生,做出关停决定的时候,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怀疑自己。但与其拖累更多人,不如当下就把决定给做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但心里还是有不甘,后来回北京,看到原来我的地盘已经“江山易主”,心里感慨万千。
这次经历让我意识到,创业不要选择对抗性特别强的行业,例如城市民宿,你可能动不动就要跟房东、中介、租客撕起来,同时你会发现,即使挣了钱,也是因为行业在短期内很难去规范化和标准化,才有了暂时的高毛利润,所以一开始可以赚到easy money,但这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资本方也不太愿意进入这个行业。
去年我的公司大规模扩张,我其实根本没有做什么事情,就自然而然得到了这一切。但是今年的每一天,我都得应对挑战,这才重新有了努力活着的感觉。
疫情让我亏了非常多的钱,我曾在一个月里大概飞了20多趟,见不同的投资人。这个过程中,我学会了一件事。原本我都是求着他们给我钱,后来我意识到,他们虽然给了我钱,但是我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这是平等的。“50万以下的投资是给你面子,50万以上的投资,都是动过脑子的,大胆去聊。”一位投资人教我。
Ben | 38岁 酒店业创业者
我的这个创业项目是做酒店的连锁化改造。
这是我第一次创业,基于自己多年的行业工作经验和对酒店业接下来3-5年的发展前景预判,我觉得这个项目有很大的空间和机会。果然,融资很顺利。从去年8月开始谈融资,2个月后就拿到了400万,还谈好了下一轮融资的时间,项目很快就开始启动了。
结果,疫情来了,对旅游行业的打击非常大,接下来整个行业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是个未知数。从数据来看,整个行业的盈亏平衡线都很难达到。最要命的是,我再和投资人沟通融资的时候,他们明确地告诉我:接下来三年可能都不会再关注酒店行业了。
合作的投资方表明态度之后,我不死心,又去找腾讯系、阿里系内部分管投资业务的高管沟通,发现投资人的态度都是“线下的业务绕道走”,我就彻底看清状况了。本来是一个有生命力、能够看到未来的项目,疫情一来,原来验证好的数据都变成了非正常状态。
融资碰壁之后,公司账上还剩200万,我就本着对员工、投资方负责的态度,在公司状态比较好的时候,结束了这个项目的生命,把剩下的钱还给了投资方,公司也没有出现裁员、降薪、死撑这种戏码。
毕竟局势摆在这里,大家也都清楚公司的生死已经不是由人来决定的了,所以我跟员工们解释完之后,大家也都能理解。
作出放弃这个项目的决定之后,我把员工的去向都提前做好了安排,只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投资人。投资人当初是基于信任投资的我们,大家的目标也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但后来没有继续往前走,还是挺遗憾的。
现在回头来看,这个项目从团队到管理到商业模型都是非常优秀的,这个项目前期推进就是依赖融资,这并不算什么模式上的硬伤,因为像美团这种公司,一开始也是需要一轮轮的资本支持的。如果在资金方面能给到支持,我和我的创业伙伴仍然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
谢阳 | 30岁 小餐饮业创业者
在创业之前,我已经打了10年工,厌倦了受制于人的生活,就想开家自己的店。经熟人介绍,我花了1万块钱从一个大厨那里学了餐饮里比较简单的羊蝎子技术。
学了两三个月之后,就筹划着租店、装修,终于在去年6月开业了。
我的生活变成了每天六七点起床买菜、煮肉、安排服务员打扫卫生,迎接中午的客人。午饭基本顾不上吃,忙到下午三四点,稍微收拾一下又招待晚上的客人,早的时候9点收工,晚的时候客人一直喝酒聊天到凌晨两三点,我就陪到这个时候,第二天再早起。
说实话开店很累,但是和上班的累不一样。上班总感觉有人管着,不太舒服,但现在有自己的奋斗目标,一门心思想着多赚钱多开店,就不觉得累了。
因为店开在景区附近,能保证客流量,客人的反馈也不错,经营状况比较理想,也赚了一些钱。当时我想着,等第一家店的情况稳定之后,再去开下一家店,那时的终极目标就是开很多家羊蝎子店。
正当我满怀期待、充满干劲的时候,疫情来了。我所在的区域流动人口比较多,疫情防控比较严格,今年3月才允许复工。往年四五月份是旅游旺季,但今年客流大幅减少,我的店铺经营状况也跟着受影响,一年的房租到期我就不干了。
关店的时候有很多不舍,毕竟这是自己用心经营的店。在这家店留下的开心和不愉快都像过电影似的过了一遍:
第一天开业时,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来,但是人很少,来的第一桌客人是一对情侣,吃饭的过程中俩人一直闹别扭,虽然明知道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和菜品没什么关系,但还是会觉得沮丧和自责,因为我就想让来店里的客人都高高兴兴地吃饭。
开店过程中我最高兴、印象最深的一天就是来了一桌十个人,一共点了14锅羊蝎子,把我店里的羊蝎子都买完了,还要继续点。自己做的东西都能卖完,说明客人对味道满意,开店的幸福就是这么细小而简单。
开这个店的本金是我前十年打工挣的,因为这个店赔进去10多万,是我一半的积蓄。关掉这家店我觉得是及时止损,虽然店关了,但我开店的梦想还在,等疫情完全过去之后,我还是会想着再开店的。
林殊 | 34岁 互联网医疗创业者
今年9月,在寻求下一轮融资时,我因为与合伙人发展方向上的分歧,最终选择带医疗团队出走。到现在,小程序已经关闭三个月,公众号也不维护了。
我是临床医学背景,本硕博连读,在体制内做了4年医生后,想在医疗健康方面创业,这个项目在2018年启动。我的合伙人是医疗信息化出身。
具体业务分两块,一块业务是做定制化医疗,开展垂直领域细分的小专科,服务中高端消费群体;另一块业务是运营面向大众的第三方检测中心。
定制化医疗业务的问题比较突出,虽然我们有专职医生和兼职医生,但引流过于依赖兼职医生,他们是各大医院的专家,自带流量。这部分业务不但有区域限制,而且没办法标准化,属于资源资本双依赖型,盈利和投入不成正比。
第三方检测业务中的遗传病、优生优育、肿瘤项目开展得不错,今年还有大批量核酸检测业务。我们作为乙方,服务的甲方主要是医院和一些社区、企业单位。这条产业链非常成熟完整,但客户有了,依然很难,因为甲方的结算周期过长,我们在甲方面前没有议价权,拖欠再正常不过。
而且竞争愈加激烈,某公司在武汉投放了一个区域性的检测中心,直接将我们的优势项目“先天遗传病筛查”对武汉市所有孕妇全免;疫情之后,武汉医院的承载能力远高于其他城市,我们能从社会上募集到的检测项目基本为0。在武汉,我们失去了大部分市场。
我们最初的设想是做一个小闭环,通过购买私域流量和依赖手头的资源做基层医疗服务的下沉,将这些用户通过互联网手段集中到自己的流量池里,再做数据挖掘和分析,打造一个微型健康平台,再拓展到电商服务,比如推健康类的服务、产品如零食、代餐。
但只是现阶段的小程序、公众号,购买流量的成本损耗就远远超出预期,而且转化率并不可观。
今年9月,在准备找新资金的时候,我们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我就把医疗团队带走了。
他想把资金继续拿去做医疗信息化,侧重于互联网平台。我认可这条路线,但甲方拖欠的资金迟迟不到位,新一轮融资也没进来,我想把资金用于检验中心的扩建,抓眼前的业务。我认为以我们的体量和资金实力,现阶段不适合再去铺互联网,不然就血本无归了。可能我有我的局限性,但我实在没办法坚持了。
我要对医疗团队负责,一部分成员是我的师弟师妹,他们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工作机会,但被我洗脑了。创业失败,最愧疚的是我的父母,以我的学历和资历,可以在医院做临床医生,受人尊敬,但我力排众难,出来创业,和合伙人两年不领一分钱。
接下来,我还是会继续创业,现在比较看好医疗结构的下沉和细分。回到体制内,可能是最后的选择,当我不再具备竞争力的时候。
海涛 | 30岁 干洗店老板
我20岁退伍创业白手起家,借了20万开了第一家干洗店。八年内开了十五家干洗店,一个水洗厂,一家桌游吧,年营业额两百多万,也曾纸醉金迷,在当地洗衣行业内名噪一时。
但今年,我差点一无所有,里面的故事能说上三天三夜。
先说桌游吧,开了三年,好的时候一个月大概能有三四万收入。但其实桌游吧本身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狼人杀线上能玩,几个朋友自己在家也能完,对我们的冲击比较大,主要是靠剧本杀维持生意。但因为疫情大家也都不愿意出来,今年就忍痛关掉了。
再说我手里的15家干洗店,有直营有加盟,现在基本全关了,只剩水洗厂还在勉强支撑。我上面有大合伙人,下面有加盟商这类小合伙人,本来大家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到最后不光店没了,这个品牌也没了,大家心里都很遗憾。
这次疫情,对干洗行业也有很大打击,一是大家不像以前那样愿意到处走动,二是因为大家经历了疫情,手里面也没有那么多闲钱,买衣服都不愿意买太贵的,更别说保养了。一些名贵的衣服像皮衣皮草,以及包包这些,他们都选择不洗。
干洗店是一门会员生意,以往客户都是三千两千的充,今年很多客户都不愿意去花这个钱,还愿意充卡的老客户也就只充个三五百,生意比往年差了很多。
我做干洗店生意这么多年,遇到过不少坑,其中跟e袋洗的合作,就让我们元气大伤。那一段时间e袋洗突然拉高了单量,还有人天天守在我厂里催我们先洗他们的衣服,直接把我的水洗厂搞崩溃了,我们基本上是半放弃门店的客户,全力去洗他们的衣服。很多店里的衣服全都长期积压,有客户甚至一个月都拿不到衣服,直接说下次再也不来我店里洗衣服了。
为此,我终止了和e袋洗的合作,但没想到他们早就找好了下家,不光如此,他们的管家还偷偷挖我店里的客户,后来我们自己人也有一些内讧,总之度过了一段非常黑暗的时光。
我们干洗店业绩最好的时候,一个月大概能做到八九万的收入。以前像某一个店,一年拉营业收入的清单差不多是在40万左右,今年可能只有几万块钱,完全够不上房租、人工和水电费,基本没有太多挽救的空间,只能关店。
刚关店那会,对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现在我振作起来了,重新开始做干洗行业,虽然借了不少钱,压力也很大,但是至少回归了这种在生意上忙碌的状态,努力维持生计吧。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牛吉颜、李曦、塞亚、知冬、徐隆、张铭、陈浮昔、许墨闻、Anne、王明、Will、林殊、海涛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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