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血汗工程，真正的城市大动脉！新中国33城5000公里的地铁发展全历史

2019 年 5 月 15 日 凤凰财经

来源：苏说财经（su-caijing），作者：张若、苏文，编辑：苏文，原标题《1953至2018，33城5000公里地铁运营里程修成史》

提及地铁，在一二线城市工作和生活的人们或许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在十几年前，地铁在全国还是个稀罕物。

2004年12月28日，深圳地铁1号线开通试运行。当天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是：深圳人终于坐上了属于自己的地铁！作为官宣的中国大陆第5个开通地铁的城市，深圳市民当时可谓满满优越感。2019年，深圳地铁将有2条新线建成通车，分别是5号线南延段7.65公里、9号线西延段10.8公里，届时深圳的地铁总里程将突破300公里。

近年来，国内的一二线城市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地铁建设浪潮。如今，有多少个城市开通了地铁？各个城市哪年首次开通地铁的？目前各个城市地铁运营里程的排名怎样？

国内城市地铁全貌

33个城市开通，总计超5300公里

通过搜寻公开信息、官方资料、维基百科数据等途径，我们统计了一下截至2018年末全国已经开通地铁的城市数量，以及各自的运营里程数量，制作了如下这张图。

截止2018年底各地地铁运营里程（km）

制图：苏说财经

根据我们的统计数据，全国已经开通地铁的城市达到了33个，可谓全国遍地开花，累计运营里程5316公里。其中，上海和北京的地铁总里程双双突破600公里，分别达到671、634公里，排在第三位的是广州，运营里程437公里。运营里程最短的是哈尔滨，目前已开通运营23公里。

已开通地铁的33个城市大致可分为三类（下表）：第一类是直辖市及一线城市，共计7个（含香港）；第二类是省会城市，包括南京、武汉、成都、杭州等，共计18个；第三类是非省会城市，包括青岛、苏州、宁波、东莞等，共计8个。

已开通地铁城市的分类

制表：苏说财经

从地图上来看（见下图），拥有地铁的城市主要分布在东部及中部地区，西部大量的省会及以下城市皆还未开通地铁。

我国拥有地铁城市及运营里程版图

制图：苏说财经

开通地铁城市数量最多的省份为广东，有广州、深圳、东莞、佛山4座城市开通地铁；其次为江苏，有南京、苏州、无锡3座城市开通地铁；浙江（杭州、宁波）、福建（福州、厦门）、辽宁（沈阳、大连），各有2座城市开通地铁。

从开地铁的城市分布来看，与各省区的经济实力呈现明显的正相关。

下面这张表，我们按照年份顺序列出了各个城市首次开通地铁的时间，从1971年第一个通地铁的北京，到2018年最新开通地铁的乌鲁木齐。

各城市首通地铁的年份

制表：苏说财经

基于33个城市地铁的数据，我们制作了如下关于地铁运营里程的动态视频。

从高度依赖技术先进国家的支持，到超越发达国家的地铁运营里程，中国已成为全球地铁运营里程最长的国家，上海、北京、广州更是多年位列全球城市地铁运营里程前三甲，全球城市地铁里程TOP30里中国城市占据了11席。

全球城市地铁里程TOP30

制图：苏说财经

梳理了当前城市地铁全貌之后，让我们把镜头拉长，回顾一下中国的地铁建设史，可以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1. 1953-1970：战备为主，兼顾交通

2. 1971-1999：30年间增长仅为307公里

3. 2000-2010：一线城市充当先锋，10年增长1572公里

4. 2011-2020：二、三线城市生猛，10年增长约6000公里

1953-1970

战备为主，兼顾交通

我国早在建国之初的1953年就已经筹划地铁的建设，在彼时国内外政治形势尚未完全稳定的情况下，基于人防战备兼顾交通运输的考虑，同年9月，在北京市制定的《关于改建与扩建北京市规划草案》中，首次明确提出“必须及早筹划地下铁道的建设”。而当时我国的地铁建设事业基本处于“三无”状态，无地铁概念、无专业人才、无先进技术。

北京地铁一期工程从1953年提出到1969年最终建成，期间经历了多次起落：1956年邀请苏联专家传授地铁建设技术和经验；1957国内政治形势巨变，中央暂停地下铁道工程；1959年在大跃进背景下，地铁项目再次被提上日程；1961年，因遭遇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地铁建设又熄火；又到1965年，随着国民经济复苏，毛泽东亲自给北京地铁建设领导小组组长杨勇呈报的《北京地下铁道修建方案》做出批示：“杨勇同志，你是委员会的统帅。希望你精心设计，精心施工。在建设过程中，一定会有不少错误失败，随时注意改正。是为至盼。”

经此两落三起，时隔近20年，1969年中国的第一条铁路正式建成通车并于1971年试运营，而此时新加坡、旧金山、京都、洛杉矶等国际化大都市还没有一寸地铁。

事实上，不止是北京地铁，早期中国地铁修建，主要都不是基于缓解城市交通拥挤的目的，且经历了艰难的探索过程。

例如广州地铁就是1958年由时任广东省省长陈郁最早提出的筹建设想，目的同样是出于人防考虑，而远期可发展成地铁。1965年由于越南战争爆发并随即扩大，东南亚形势日趋紧张，以战备为主兼顾广州城市交通运输的地铁建设工程——“九号工程”（‘地下’二字为九笔，遂称‘九号工程’）正式动工，至1970年5月全部完工，总长8.51公里。

然而可惜的是，由于前期准备和技术论证不足、技术条件限制，“九号工程”竣工后只能用作人防隧道功能，无法运行地铁，广州地铁梦首次折戟。

此后的广州地铁修建先后6次上马，但又因为没有掌握核心技术、建设资金不足等原因，5次被迫暂停。直到1997年，广州才圆梦地铁。

与此类似的还有上海地铁，1958年，上海市以“平战结合、以战为主”的功能要求，开始规划设计、论证试验地下铁道。期间因文革等因素导致项目中止，直至36年后的1993年，上海地铁才正式建成通车。

天津地铁亦是如此，天津地铁一期工程，又称“七零四七工程”，也是因修建备战通道而立项的战备工程，同样因为政策限制、资金困难、技术落后等原因三建三停，从1970年开始动工到1984年才正式通车运营。

总的来说，1953年至1970年这段时期是我国地铁建设最艰难的一段岁月。受国内外政治形势波动、兼顾战备需求、完全没有技术储备、缺乏人才等多重因素影响，该时期的地铁建设周期长而缓慢。北京地铁从建设到通车用了将近20年，广州地铁用了32年，上海地铁历时36年，天津地铁14年。

1971-1999

30年间增长仅为307km

尽管在1953至1970年间，北京、广州、上海、天津四个城市不断上马地铁项目，但在此期间并没有一条建成运营的地铁线路。

而正是这段前期的艰难铺垫，在1971至1999年的近30年里，我国地铁运营里程从0增长到了307公里。

1971-1999年各城市地铁运营里程（km）

制图：苏说财经

其中20世纪60年代末，中国香港得益于经济的飞速发展、人口迅猛增加，对城市交通运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香港政府邀请了英国的道路研究部门以及英国著名的费尔文霍士顾问工程公司共同对香港地铁进行严密的研究、缜密的规划。

1975年开始修建第一条地铁线路观塘线，随后陆续建成荃湾线、港岛线、东涌线、机场快线，截至1998年，香港地铁总运营里程达109.8公里。

与经济飞速发展推动香港地铁项目建设不同，国内在这一时期因为国内外政治因素、经济基数相对较小，地铁修建主要用于战备功能，并不符合其作为大运量交通工具的用途。随着国际形势的缓和，地铁的战备功能逐渐丧失，交通运输工具的功能逐渐凸显，但当时的经济发展状况并不足以推动城市地铁的大规模修建。

因此，除1971年之前在建的地铁线路，此后的北京、天津并没有新增地铁运营里程。而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沿海经济重镇的广州和上海则呈现不一样的发展风貌。广州濒临香港，繁荣的香港也带动了广州的经济发展，以“战备为主，兼顾交通”的观念在1984年得到改变，提倡“以交通为主、兼顾人防”，由此广州地铁进入发展快车道，1997年第一条地铁线路正式通车运营。

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随着改革开放形势大好，上海市区“乘车难”的矛盾日渐突出。经过多年修建，上海地铁1 号线南段终于在1993 年开始观光试运行，2号线也于1999年启用。

上海和广州均是因城市经济发展推动了地铁事业的前进，在这期间也有一些城市如青岛、重庆、沈阳等城市因经济发展尚未达到一定程度，城市财政收入不足以支撑高额地铁建设费用，导致工程半途而废，给地方带来了巨大的资源浪费。

也正因此，1995年国务院发布《暂停审批城市地下快速轨道交通项目的通知》，因地铁建设投资大、运营成本高，除北京、广州两个在建地铁项目和上海地铁二号线项目外，之后一段时间内暂停审批城市地下快速轨道项目。对国务院和国家计委已批准立项和原则同意建设的天津、青岛、南京等城市的地铁项目和沈阳轻轨项目要停止对外签约，国家计委要暂停审批其可行性研究报告和开工。这也被业界称为地铁的第一次整风行动。

总之，这一时期是我国地铁事业缓慢发展的阶段，尽管历经长期的探索试验，迈入新千年前中国大陆地区仅有北京、上海、广州、天津4个城市拥有合计不超过200公里的地铁运营里程。

2000-2010

一线城市充当先锋，10年增长1572km

时间进入21世纪，中国的外交取得了重大突破。经过7年漫长的谈判历程，我国在2001年终于正式加入世贸组织，这也意味着我国经济将进一步对外开放，极大刺激经济增长。

而与此同时，尽管在20世纪末，国家对地铁审批项目实施严控，但对地铁事业发展的讨论之声却甚嚣尘上，主流媒体声音认为“地铁是现代城市交通的主流和方向，地铁应该建，而且必须建”，于是地铁申报热潮在2000年前后达到一个小高潮，超过30个城市申报了地铁建设项目。

据称，热火朝天的地铁申报热潮引起了高层的担忧，一方面，在彼时地铁立项标准、投融资机制尚未成熟；另一方面，相较于轻轨、公路等设施，地铁的建设和运营支出就像是个无底洞。以已在运营的北京地铁为例，据统计仅54公里的北京地铁，每年的财政补贴接近4亿元，对于当时的北京来说是个不小的支出，若大量的中小城市也盲目跟风，修建地铁会极大透支地方财政。

于是2002年，中央出台了暂停审批地铁申报项目的通知，紧接着2003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城市快速轨道交通建设管理的通知》，明确申报地铁建设城市应达到四个基本条件：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在100亿元以上、GDP达到1000亿元以上、城区人口在300万人以上、规划线路的客流规模达到单向高峰小时3万人以上。在当时，仅有少数城市符合申报地铁建设标准。

这是国内地铁事业的第二次整风行动，与第一次整风行动一样，这一次冻结审批城市轨道交通立项的时间也为3年，直到2005年在没有正式公开文件的情况下，地铁申报项目才被陆续批准。

从2000至2010年历年地铁新增运营里程图来看，在此期间主要是北京、上海、深圳、广州、香港等一线城市引领我国地铁总运营里程的高速增长。其他城市则对总运营里程增长贡献不大（注：2001和2006年没有地铁新增运营主要是受前后两次整风行动的影响）。

地铁总新增运营里程

制图：苏说财经

截至2010年，全国有地铁运营线路的城市达到13个，历年运营里程同比增长速度超过20%的集中在北上广深四个城市。

截至2010年拥有地铁线路城市历年运营里程同比增长

制表：苏说财经

深究此阶段一线城市地铁里程增长遥遥领先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其一，加入WTO后我国经济腾飞，此后10年里GDP年均增长率高达15%。而经济发展向来强势的北上深广在2000-2010年间GDP年均增长率分别为16%、14%、19%、16%，经济增长一马当先。经济高速发展必然也伴随着人口迅猛增加、交通拥堵、环境污染等问题。可以说是城市发展推动了一线城市的地铁修建进程，另一方面，地铁使得城市交通更加便捷促进经济更好发展，如此形成了正反馈机制。

其二，国际盛事是引发北上广深四个城市地铁运营里程高速增长的主要推动力，其分别对应2008年的奥运会、2010年上海世博会、2010年广州亚运会、2011年深圳大运会。

2001年北京获得了第29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主办权，极大地推动了北京地铁事业的发展。在奥运会开幕前期，北京投入运营4条超过80公里的地铁线路，尤其是2008年地铁运营总里程增加幅度巨大，为92%，远远超过之前和后来年份的增长速度。

在上海世博会开幕前一年的2009年，上海地铁投入运营里程达126.722公里，增幅为39%。从2002年上海世博会申请成功开始至2010年，上海地铁总投入运营里程达到352.48公里。自此，上海地铁运营里程接近500公里，跃居世界第一。

与此类似的还有2011年深圳的大运会，该年新增地铁运营里程为40公里，增幅29%，而在此前一年的2010年，总运营里程同比增长129%。广州2009 年、2010 年两年投入运营里程也超过过去10 年的总和。

制图：苏说财经

2011-2020

二三线城市生猛，10年增长约6000km

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全球经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低迷，而我国由于“四万亿”经济计划的刺激，GDP仍维持高速增长。

经济蓬勃发展也推动了许多一线以外的城市迎来地铁时代。经统计，2010年中国（包括香港）拥有地铁的城市13个，截至2018年，该数量上升至33个。

除拥有地铁城市个数不断增加外，地铁总运营里程也飞速增长。在2011至2018年，全国地铁运营里程增加3437公里，年均增长率高达14%。根据各大城市在2019和2020年的预计新增地铁通车时间表，未来两年还将增加2579公里运营里程。

制图：苏说财经

与上一个十年不同的是，“十二五”和“十三五”期间，地铁新增运营里程主要由北上广深港以外的二线城市贡献。在2011至2018年间，北上广深港五城市新增地铁运营里程仅为737公里，而其他城市新增地铁运营里程合计高达2700公里之多。如果将各城市未来两年预计通车地铁里程也一并计算，可以得知在近两个五年计划内，北上广深港新增运营里程将达到1290公里，其他城市则合计达到4726公里，是一线城市的3.6倍。

制图：苏说财经

从截至2020年地铁总运营里程前15名城市历年运营里程增长表也可以得知，年增长超过20%的主要集中在成都、武汉、重庆、南京、杭州等二线头部城市，其发展不可谓不生猛。

截至2020年地铁运营里程前15名城市历年增长情况

制表：苏说财经

在截至2018年地铁运营里程前15名城市中，南京、重庆、武汉已然超过老大哥深圳，成都的地铁运营里程也稍高于国际化大都市香港。预计2020年，成都将超过深圳，杭州、天津地铁运营里程也将超越香港。

2018/2020前15名城市地铁运营里程（km）

制图：苏说财经

如果上一个十年地铁里程增长的驱动因素是加入WTO、进一步对外开放、超一线国际盛事的承办，那么近十年二线头部城市地铁运营里程迅猛增长的原因是什么呢？

事实上，除了城市GDP的持续成长，城镇化进程不断推进，大量人口涌入二线头部城市寻求更多发展机会等原因外，地铁建设融资模式的创新是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因素。

四万亿计划刺激各地产业加杠杆发展，这是早些时候推动城市地铁项目发展的主要动因。然而随着地方政府GDP锦标赛愈演愈烈——毕竟地铁建设动辄数百亿元，对钢筋、水泥、石材、装备制造等行业的拉动作用、促进就业等方面的效果立竿见影——盲目快速扩张也导致了各地债政府台高筑。

在该模式难以为继的情况下，2014年悄然兴起的创新融资模式PPP（即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接棒成为城市轨道交通事业发展的活水。经统计，截至2016年9月末，已入库的PPP投资金额为12.46万亿，轨道交通的投资金额为1.24万亿，占比10%左右，是仅次于交通运输（高速公路和铁路）的投资子项目。如果按照每公里地铁5亿元的建设成本，1.24万亿能投入建成2480公里地铁。

由于PPP模式下，政府出资比例最低达到40%即可，在上级鼓励引入社会资本的情况下，各地又掀起地铁热潮，一些中小型城市也排队申请地铁修建项目。2017年内蒙古包头地铁项目尽管采用的也是PPP模式，但因其财政收入排名靠后而地铁规划水平远超收入水平被发改委紧急叫停，随后发改委暂缓审批地铁项目一年。

2018年，因经济增速放缓，地铁项目作为基建又被祭出以拯救地方GDP。但是，国务院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轨道交通规划建设管理的意见》明确规定“申报建设地铁的城市一般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应在300亿元以上，地区生产总值在3000亿元以上，市区常住人口在300万人以上”，较2003年标准有所提高。

自此，新规已立，未来是否仍会维持高速发展值得关注。

未来：地铁建设的宏大画面还将继续

回顾1953年至2018年，我国从第一次提出修建地铁设想，到地铁总运营里程达5316公里，期间经历了紧张的战备阶段，缓慢的经验积累阶段，由经济飞速发展、大型国际盛事的承办推动超一线城市里程的增加，再到近10年二、三线城市生猛的运营里程增速。预计到2020年我国地铁运营里程将达到7895公里。

制图：苏说财经

自2019年后，全国各个城市的地铁还有多少新增里程？为此我们逐一统计了各个城市建设和规划中的地铁里程，并制作了下面这张表。数据显示，未来6-7年内，全国将陆续新增建设6325.67公里的地铁里程，较截至2018年末全国地铁5316公里翻一倍都不止。其中，2019-2020年两年新增的地铁里程就将达到2579公里。

这，无疑又将是一个宏大的建设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