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鸿祎回怼“92年女生”说起

米兰。2017年11月25日

周鸿祎被一个92年的女生怼了（参见陈菲菲《一位92年女生致周鸿祎：别再盯着我们看了》），心里一定不爽，但想着最近好事不断——自传出版，公司借壳，在乌镇还跟一向的敌人共赴同一个饭局，把酒言欢，心和没和不知道，起码看上去面和了。这么多好事，有个把后生借势“碰瓷营销”一下，也还算可以理解。

但很快360就觉得不对劲了，小姑娘的文章阅读数很快就破了10万，而且微博上还有不少人在转发，公众对隐私侵犯的关注，远超360的预期。根据微信指数的统计，在短短一两天内，“水滴直播”的微信指数从4000多骤然蹿升至接近200万。

“水滴直播”的微信指数

360旗下的智能摄像机团队赶紧发了个甩锅声明：1. 将摄像头从监控模式调成直播模式，是商家自行操作的；2. 部分商家进行直播时没有尽到告知义务；3. 陈菲菲视频中所称的360免费赠送的摄像头，360没有赠送过。一言以蔽之，此事跟360无关。

不过这个声明未能平息外部的质疑，更多的传统媒体也加入到报道、质疑的行列。随后，360自己的公众号“老周开讲”发了篇文章《怎样以“90后创业者”的身份干黑公关》，试图转移视线，将公众注意力从制止隐私侵犯强行转到打黑公关。

一篇公众号文章很难形成传播声势，就算是打着周鸿祎名号的公众号也难，所以360还紧急召集了一次线下的媒体说明会。周鸿祎亲自披挂上阵，历数陈菲菲文章的各种黑公关特征。为了让黑公关这个说法更显逼真，周鸿祎还绘声绘色地构想了一个场景：因为360打算向幼儿园免费赠送摄像头，这就挡了某些人的财路，毁了人家几个亿的生意。如此具有想象力，我怀疑是因为他最近读了太多遍《颠覆者》。周鸿祎甚至还打算悬赏几个比特币来抓“幕后黑手”，瞧这戏份。

为了证明360无意诱导商家开启水滴直播功能，360还专门演示了打开直播有多么难：点击右下角设置，点击公开到水滴直播，点击三个同意按钮，点击同意协议，点击下一步。一共5步操作才能打开直播。不过360在之前的声明中还说，由于营销推广成本居高不下，直播模式降低了小微企业的推广成本，因此广受欢迎。好吧，这都姑且不算诱导商家打开直播吧。

但是你知道安装一次iOS更新有多复杂吗？点击设置，点击通用，点击软件更新，点击下载并安装，输入登录密码，在条款与条件页面点击同意，然后在弹出的对话框中再点击一次同意，下载完成后还要再点击一次现在安装，一共8步才能安装一个iOS的更新。因此可以证明Apple确实没有诱导用户安装更新，而且因为安装更新这么麻烦，所以iOS 11发布仅一个半月，在全部iOS设备中的占比就达到了52%。用户都是共产党员，越是艰险越向前。

面对外界质疑，从不检讨自己，而是下意识地怀疑遇到黑公关，这种被害妄想症心态，不光360，很多公司都有。关于“被害妄想症”，维基百科是这么解释的：

被害妄想症是精神病的其中一种病征，常见于精神分裂症及妄想症的患者，是妄想中最常见的类型。患者会自觉受到迫害，如言语上的针对、嘲弄、跟踪及监听等，患者更可发展出很广泛及系统性的被迫害思想，例如会认为整个暗杀集团部署暗杀行动。故此患者会处处防备，生活极度谨慎，由于担心被害，患者的社交生活及日常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我猜测，360只是假装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它真正的目的是把水搅浑，让社会公众对隐私的关切失去目标。在没有任何切实证据的情况下，360就直指陈菲菲是黑公关，并发动它所能发动的力量，将一盆盆脏水毫不留情地泼向一个正在创业的92年女生。这实在过于丧心病狂，可是行业媒体出于各种考虑，都甘愿做周鸿祎的传声筒，没几个人愿意点破这种丧心病狂。

反观被泼脏水的92年女生，倒是有着更成熟的心智，和更正常的价值观。在《92年女生再致周鸿祎：我告诉你谁是幕后黑手》一文中，陈菲菲逐条驳斥了周鸿祎和360公司的谎言和诽谤，表现得有理有力有节。关于监控直播这个核心问题，她说：“我再重申下我的观点：监控是监控，直播是直播，监控直播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一个92年的女生知道的道理，一家专业做安全的公司竟然不知道。

每次听到360说自己是一家安全公司，我都忍不住想笑，世上有这样的安全公司吗？拿着安全做噱头，视客户和用户的隐私如无物，整天刷流量、刷眼球、刷存在，一边做着安全，一边娱乐大众。这样的安全公司，除了360，还有吗？

如果有一天，360借着做企业和政府安全服务的便利，在网上直播各企业和各部门的安全漏洞，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当然，他们的目的也很善良，无非是希望借助公众的监督，督促企业和政府尽快修补漏洞。

一个不想当明星的警察不是一个好360。

后记：12月20日，360水滴直播产品团队发布公告，宣布关闭水滴直播业务。

和该公告一起发布的，还有水滴直播产品经理的“反思”，这位产品经理在反思中说：“上周，水滴直播由于一篇文章成为了行业内的焦点。作为水滴直播的产品经理，面对那篇文章，虽然市场公关的同事从传播路径等痕迹中看出那篇稿件是有人在操纵，是在黑我们，但是我们百口莫辩。这让我们不得不认真反思，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一个关心弱势群体、关怀留守儿童、用户至上的产品，因为一篇有人操纵的黑公关稿件，主动地、永久地关闭了。别笑，这是个悲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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