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外2000多座城市,都有中国国企的派驻员工。他们要忍耐水土不服或生活条件艰苦所引起的不适,以及不能和家人团聚的寂寞,长年漂泊在外。
在许多我们与家人共享天伦的节日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却因坚守岗位,无法和亲人在一起。
对于不能回家过年的他们来说,包饺子,吃年夜饭,贴春联,看春晚,集五福,在除夕夜与数亿同胞们一起「瓜分」支付宝红包,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团聚。
文|客留
乔治王岛再美也不如我的家乡
位于南极乔治王岛的费拉兹科考站,距北京17501公里。陈睿卿将在这里度过他在海外的第二个春节。
巴西费拉兹科考站项目由中国电子进出口有限公司承建,中国通用技术集团中国新兴建设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参与建设。来自新兴建设的年仅32岁的陈睿卿是该项目的土建技术负责人。
费拉兹站所在区域位于南纬62度,接近西风带,一年中平均6级以上的大风天达百分之六十。陈睿卿还记得,中方项目组2018年登岛时,积雪厚达两三米,「在国内盖一个十万平方米的大楼,难度也比不上在南极建一个几千平方米的科考站。」
而费拉兹站,还是第三代南极科考站。它融合了第一代集装箱和第二代钢结构的优点,不仅更加结实耐久,而且可以内装修可提前在国内预制好,大大缩短了工期,这对施工期只有4个月的南极来说,是个极大的优势。
目前第三代科考站在南极大陆上屈指可数,而中国是为数不多掌握这种建造能力的国家。所有的模块都需在国内预组装好,然后运到南极,之后重新组装。对他们来说,哪怕几毫米的误差也不能有。为实现现场100%的顺利装配,需要拿出「钟表级」精密的建造和施工。
在气候恶劣的南极,原本云淡风轻的天气瞬间都有可能刮起十级阵风。而第三代科考站的防风等级也高达16级,这是巴西费拉兹站所在地的阵风风速最高纪录。
南极,是地球上最后一块净土。在乔治王岛建造科考站,需符合相关国际公约零污染、零排放的要求,不能留下任何一点垃圾。因此,尽管蔬菜极度短缺,他们也不能在项目地种菜。一年之中,可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天,他们能吃到从距离费拉兹站最近的智利捎过来的新鲜蔬果,比如车厘子、苹果、梨、卷心菜、青椒等等。虽然没有国内的蔬菜那么丰富,但陈睿卿已经非常满足了,毕竟在大部分时间里,他只能吃黄瓜干和土豆干。
乔治王岛上有企鹅、海豹、海鸟,最美的时候是夕阳从山石边缘透过来,海滩上布满了企鹅,偶尔还能看到好几头鲸鱼在水中嬉戏,非常美。然而,这样的美景也并不能冲淡陈睿卿的思乡之情。
项目组在南极搭建了自己的卫星网络,但是由于条件受限,人员较多,多数时间里,他们和外界的沟通都不能像在国内一样。比如刮大风和云层厚的时候通信就会中断,用网人数多的白天,聊天软件上的图片和表情以及视频只能显示为「×」,而语音信息一旦超过15秒也发不出去。这些都会阻碍陈睿卿和亲人朋友联系。只有在深夜大家都入睡的时候,陈睿卿才能和家里人视频通话。
去南极之前,陈睿卿的儿子才刚刚一岁。不久前,他终于通过视频第一次听见儿子叫爸爸,他激动,但更多的还是愧疚。在支付宝上收到妻子给他发的敬业福时,他许下的新年愿望,是下一个年和家人一起过。
希望女儿跟「华龙一号」一样健康成长
「疯狂的2018,让人期待的2019。」2018年最后一天,胡鑫在朋友圈里如此写道。
2018年,这个90后的电气工程师经历了结婚领证、妻子怀孕,以火箭般的速度完成了人生的几件大事。也是在这一年,他离开了妻子,被派驻到巴基斯坦卡拉奇。
巴基斯坦卡拉奇核电项目是我国三代核电技术「华龙一号」海外首堆工程,胡鑫所在的中核集团中国核电工程有限公司是该项目的设计总承包单位,承担着「华龙一号」海外首堆的研发设计工作。
胡鑫要和同事们一起长期驻扎项目现场,协助解决工程施工、调试过程中的各种问题。
2018年,中核集团接到卡拉奇现场需求,需派驻一名电气专业设计代表。作为一名电气工程师,胡鑫非常渴望参与到这个可以证明中国核电建设能力的项目中去。但新婚妻子已有身孕,又让他内心非常纠结,一旦去了,意味着不能在孩子出生的时候陪在妻子身边。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妻子却支持他去巴基斯坦。妻子告诉胡鑫,她会照顾好家里,还告诉他,如果生二胎,一定要他陪在身边。这些暖心的话语成了他勇气和力量的来源。
1月8日,妻子生产那天,胡鑫特意请了一下午假,在宿舍守着手机等消息。
「生了生了,我刚进去看了,3450克,女孩,50厘米,个儿高,随你们俩!」当听到丈母娘传来的语音后,回想起当初答应妻子一定要在产房给她加油打气的承诺,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留下了眼泪。
「母女平安!伟大的母亲,完美的宝宝!WE ARE 伐木累!」他第一时间开心地与大家分享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然而,他对没能见证女儿的出生感到深深遗憾,「希望未来女儿跟『华龙一号』一样,能够健康成长。」
现场工期十分紧张,为力保「华龙一号」海外首堆如期交付,胡鑫决定今年春节坚守在项目现场,解决施工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临近年关,他满怀歉意地给妻子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今年又不能回家过年了。」
「没关系老公,给我一张花花卡就原谅你。」看着妻子回的信息,他的脸上漾起了幸福的笑。
故乡亲人就是牵动我的那根线
33岁的胡赵夫是吉林省集安市人,2009年6月毕业后进入了中交第四公路工程局有限公司。当年12月他就被外派到了利比亚的班加西。在利比亚工作,需要常年顶着强沙尘暴环境和40°C以上的高温,他一干就是两年。
2011年2月,利比亚骚乱,胡赵夫回到祖国。当年5月,他又被派往安哥拉卡宾达省。项目部条件艰苦,蔬菜匮乏,于是他们就自己种菜。在当地气候下,只有冬瓜、黄瓜、小油菜等少量几样菜可以种出来,然而这已经让胡赵夫非常满足了。
卡宾达是安哥拉的一块飞地,交通不便,医疗条件差,为疟疾高发地区。工作之初,项目选址还是一片野地,充斥着蚂蚁、蜈蚣、蟑螂、老鼠、蛇、蜥蜴等各类动物,得疟疾是常事。此外,由于中国人对当地的水质不适应,胡赵夫已经有好几个同事都得了结石,他们不得不使用净水设备。
最严重的一次,胡赵夫突发重度疟疾,因卡宾达当地医疗条件跟不上,他又无法及时到首都罗安达就诊,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以至于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已经让他做好换血准备了,但意志坚强的胡赵夫最终战胜了疟原虫,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痊愈了。
8年来,胡赵夫见证了卡宾达大学从无到有,平地变高楼,他也成长为该项目的总工程师。
「这个项目就是我的青春。」胡赵夫说。
而今,卡宾达大学已成为地标级建筑。
2019年是胡赵夫在海外工作的第十个年头。他放弃了与家人团聚的每一个春节,为「一带一路」的发展默默贡献青春与汗水。
每次在家人通电话时,他们都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注意饮食,注意锻炼。过去他觉得这些都是唠叨,现在却觉得是最温暖的牵挂。每每家人问起苦不苦累不累,他就打岔问,你们年货买没买好,五福集齐了没有,对他来说,故乡和亲人就是牵着海外游子的那根线。
在祖玛岩为新年祈福
32岁的中铁建工程师李升辉已经在非洲工作了十年。初到非洲,他两眼一抹黑,语言不通,气候不适应,饮食不习惯。十年下来,他经历了非洲风土各异的地区和大大小小的项目,自己也一路从实习生做到了项目经理。
李升辉现在负责的项目是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新航站楼扩建,该项目距离非洲七大奇迹之一的尼日利亚祖玛岩仅半个小时车程。祖玛岩是一块巨大的单块巨岩,坐落于阿布贾北部,被视为「阿布贾的大门」。
而正在建设中的阿布贾新航站楼将成为西非地区的航空枢纽核心,它将和祖玛岩一样,成为尼日利亚首都的一张名片。目前,航站楼已经交付,正式投入使用之前,还要实施室外的附属配套工程,所以工期很紧张。
尼日利亚的雨季,大雨滂沱无休无止,对大型户外作业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雨季施工是项目面临的重要难题。」李升辉说。他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回国过年。他并非不想回家过年,但是每年春节前后是难得的旱季,他们必须抓紧作业、抢工期。
李升辉已经和同事们约好了,今年春节这么过:大年三十上午大伙一起写春联,贴福字;下午一点(时差7个小时)聚集在食堂看央视春晚,和同事们比五福红包谁分的多;晚上吃年夜饭,表演才艺;大年初一,他要带领新员工们去祖玛岩看风景,然后大家一起在祖玛岩为新年祈福。
一个人的春节
今年是孙晋峰在斯里兰卡度过的第3个春节。他是中国通用技术集团斯里兰卡巴杜勒地方公路改造项目的财务经理。
该项目身处巴杜勒河沿岸的乌沃盆地内,当地属热带气候,有大片原始森林,植被葱茏、静谧,时不时能看到蛇,还有孔雀及各种不知名的鸟类。
项目涉及改造地方路总长143.45公里,竣工后将为当地3万多居民的出行带来便利,同时也将有力促进当地旅游业的发展——周围群山环抱,有两座大型寺庙和古代金塔及邓欣达瀑布,是斯里兰卡主要的旅游区。
斯里兰卡虽然距中国不远,但多数国人对其还非常陌生。斯里兰卡人有下午茶的习惯,即便是在工地上干活的工人,也都需要下午茶时间。让孙晋峰印象深刻的是,初来乍到,中方并不了解这个当地习俗,还因此被当地工人投诉到劳工部门。
斯里兰卡日常饮食以咖喱为主,非常辣,就连面包里也裹着咖喱鸡和咖喱蔬菜的馅儿。主食是一年三季的水稻,由于品种差异,孙晋峰发现米饭好像永远没办法糊化,用电饭煲煮很久米粒还是很硬,一粒粒的,就像糙米一样。后来他和同事们去逛街,才发现原来当地的水稻都是用来做炒饭的,必须用进口大米蒸饭煮粥,才能吃到国内的那种口感。斯里兰卡的食品保鲜技术也不太发达,肉和海鲜常常不太新鲜。而由于当地没有轻工业,超市里的商品也不像国内那么齐全。
气候适应起来也不容易。斯里兰卡常年摄氏30多度,紫外线也特别强,天气预报29度的天气,体感会像40度,烧灼感很强。在施工现场,中国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晒爆皮了,没几天就变得黝黑黝黑。
孙晋峰还记得,在上一个高速公路项目的时候,中方的技术和管理人员常常要到施工现场一盯就是10个小时,非常辛苦。但他觉得非常值得,因为这个国家的交通正在发生突飞猛进的变化。孙晋峰所在的项目组正是在接着高速公路进行周边相接驳的乡村公路的改造,从一块横陈着沟壑的荒地上,见证了一条公路的诞生,汽车就跑在这条崭新的公路上。
而今年春节,只剩下孙晋峰一个人在斯里兰卡。他打算自己包个饺子,吃一个人的年夜饭。但跟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当地电视台已经可以收到央视,他不必再通过网络视频看延时严重的春晚「直播」了。当然,最大的乐趣,还是和家人一起扫五福抢红包迎接中国的农历新年。
无论身在何方,心中有福,天涯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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