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夜游记

上元之夜的另一个迷人之处在于，眼前确实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故宫。

游览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城墙上走。城墙上没有激光大灯，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红灯笼，灯光柔和，光线勾勒出城墙和角楼的轮廓。

昨晚又月圆，模糊照见深宫的景色。照见六百多年的院落、衰草、池塘和老树光秃秃的枝蔓。因为模糊和不具体，倒多出了许多想象空间。某个瞬间也有安静、节制与宏大之美。

文｜金钟

编辑｜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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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拿到了故宫门票的女孩。

 

17号晚上，听说了故宫上元之夜的活动，我早早注册好账号，打开两个浏览器，坐在我家网络最好的地方，等到了12点——期待的情节并没有发生，眼睁睁看到购票页面从503到502，再到503，再到502，一片空白。再等到凌晨两点，愣是没再出来。

 

本着媒体工作者必须到现场写（凑）报（热）道（闹）的心态，第二天，我联系上了这次为故宫点亮太和门的单位，拿到了一张正月十五的邀请函。金黄色的纸上写着：「每柬一人，请持柬于当晚19时由午门进入，参观时长约两个小时。」

 

后又得知，昨晚的参观者，包括2500名驻华使节、劳动模范、北京榜样、快递小哥、环卫工人、解放军和武警官兵、消防指战员、公安干警等各界代表，同时有网上预约观众500人。

 

我想，3000人不多，现场应该不会很挤。于是只是稍稍提前，6点40分左右到了东华门。站在门口，非常后悔——我太低估人民群众的热情了——东华门外的第一道卡子，那时已经挤满了人，有票的是少数，其他人都想试试能不能进。

 

我出示邀请函，过了第一道门，走了10米。在第二道被拦住了，那个卡子没有验票口，上百人挤在一块儿，趁进车空档，都冲了进去。我身后一个大姐正给家里打电话：「总共有三四道，我到第二道了，我试一下能不能闯进去。」我前面两个姑娘在聊：「这还可以进，咱俩还挤吧。」

 

到了第三道卡子，拥挤的状况丝毫没有减轻。在这里我等了大概15分钟，大家僵持着，没有人愿意离开。安检员一直高声喊，「老人小孩优先」，但实际上，挤在人群里，谁都动不了。4位没有票的游客看起来挺开心，拿起手机说，「来，给咱们四个人拍张照片儿。」

 

我想故宫可能没有想到，真有这么多游客闯关。所以前几道卡子没有检票口，也没有栏杆来规范排队。我拿着装票的信封，没有人验票，看我是否是受邀者本人。

 

  汹涌的人群。  图/金钟

7点10分，终于到了午门。我们需要排队等待进场。

 

队伍里有两个姑娘说，她们买了下午的票，没出去，躲过了清场，想试试运气。有一批人都是这样留下来的。还有人拿着残疾人证，有人试图用一张票带3个人进去。但他们最终都没有通过午门前那道最严格的安检。

 

而我，排着队站了1个小时15分钟后，终于在8点25分被允许入场，抵达了太和门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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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午门灯光秀和太和门上花团锦簇的地方。网上流传的那些批判性的照片，大多产生自此处。

 

 图/视觉中国

但实际上，这只是这次展览极小的一部分。只要走过了这一段，上到午门城楼，就可以遇见第一个、也是较为精彩的展览——「紫禁城里过大年」展。

 

这个展览讲的是旧时宫里怎么过年。昨晚，我们眼前的故宫，已按照清宫旧俗，每道宫门都贴好了门神和春联，长长的廊庑悬挂着各色宫灯。

 

除了广为人知的对联、门神、福字、九九消寒图，除了展出电视剧里看到的祭祀、冰嬉，展览中还有许多有意思的细节。

 

个人觉得最涨知识的是「敦亲睦族」这个单元，展示的是元旦这天皇帝与宗亲、后妃分别宴饮的场景。展厅一处还原了清朝皇帝宴请宗亲的「金龙大宴桌」，一张大桌子，两侧两张小桌，放满了铜镀金松棚果罩、青白玉碗、青白玉盘、青白玉果盅、剔红漆飞龙宴盒等等餐具，极尽铺陈。

 

图/金钟 

展览不只是物件，还讲了许多皇家旧事。比如皇帝吃饺子，「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正月初一寅时（凌晨3—5点），皇帝在乾清宫东侧的弘德殿吃饺子，共送饽饽四个，其中两个包着「通宝」（钱币），吃到有通宝的饺子就表示一年吉利。皇帝吃了三个，剩下一个没有通宝，送到佛堂上供。」这段话的下头，就放着当时皇帝吃饺子的那个小案子。

 

也讲了些有趣的宫廷规矩，比如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皇家尤其男女大防。「皇帝嫔妃众多，年轻的嫔妃甚至比有些皇子还小，为避免产生不当关系，需要隔绝他们之间的接触。宫中规定，后妃在50岁以后才可以与非亲生皇子见面。」

 

在第一个展览单元，有一枚铜镀金嵌珠宝如意式表。这枚如意，一头嵌了表，已经很少见了，另一头居然是指南针，中西结合，十分混搭。

  

一个好消息是，这个展览并非只有上元之夜才能看到，而是会一直开到4月7日。展出地点在午门正楼及东西雁翅楼。

 

上元之夜的另一个迷人之处在于，眼前确实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故宫。

 

游览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城墙上走。城墙上没有激光大灯，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红灯笼，灯光柔和，光线勾勒出城墙和角楼的轮廓。

 

昨晚又月圆，模糊照见深宫的景色。照见六百多年的院落、衰草、池塘和老树光秃秃的枝蔓。因为模糊和不具体，倒多出了许多想象空间。某个瞬间也有安静、节制与宏大之美。

 

   图/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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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遗憾之处，有几处精彩的景点，许多游览者都未得见。

 

按故宫的规划，整条线路里有7个重要景观，包括点亮后的太和门广场，午门城楼的「紫禁城里过大年」展，东雁翅楼的中央民族乐团琵琶演奏家赵聪及其团队的演奏，东南角楼的虚拟现实影片《角楼》，东华门城楼的「营造之道——紫禁城建筑艺术展」，以及畅音阁戏曲，东北角楼至神武门路段的投影屋顶的《千里江山图卷》。

 

其中，畅音阁是很有特色的一处。它是戏院，有上中下三层戏台，设有天井，上下贯通，可以升降演员、道具。当需要上演仙女、神仙下凡的戏目时，就用辘轳把幕景和演员从上面送下来，就可以造成从天而降的戏剧效果。

 

这一次，按计划，将会有演员在阁中表演戏曲，游览者在城墙上观看，所谓「听畅音阁古戏楼重新回荡起雅韵清音」。但实际上，因为8点25分才允许入场，我们刚进去没多久，畅音阁就关闭了。

 

所以，大概有过半的游览者，既没有看到畅音阁戏曲，也没有看到东雁翅楼的琵琶演奏。

 

另一个遗憾是，投影在屋顶的《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虽然配上了水声、鸟声、摇撸的声音，但因为很难看清画中细节，所以并没有达到最好的观赏体验。

 

  投影中国古画。 图/视觉中国

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次的上元之夜，准备时间只有十天。

助力此次点亮故宫工作的深圳光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产品经理喻强告诉我们，他们正月初⼆才接到任务，初七开始施⼯，所有工作是在七天内完成的。

他们使⽤了全球最亮的激光投影设备，它们既怕冷又怕热，技术人员将设备升级改造后，才呈现出昨夜的画面。

「在这次上元之夜后，故宫会评估社会反响与预约制度，还有这个活动的意义。」单霁翔说，「如何举办得更好，什么地方还可以继续点亮，且不伤害古建筑。我们争取是结合24节气中的重要节气，推出一些活动。」

 

昨天采访中，他提到了故宫文华殿前的一片海棠花，称故宫在考虑组织夜间观赏活动。

 

海棠花期是在四、五月。所以也许再过不久，故宫夜赏海棠就能成为现实了。

 

一个挑战是，为了应对下一次抢票，故宫官网的服务器要升升级了。但一个幸运是，下次看海棠，应该不需要激光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