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o商业模式破产

当ofo于2015年在北京成立时，它似乎拥有一切有利条件：一个绝妙的想法，一笔现金储备，以及无懈可击的政府人脉。

但仅仅4年之后，这家共享单车服务公司就沦落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堆满废弃亮黄色单车的“墓地”，以及不再抱幻想的顾客要求退还押金的网上排队。包括科技巨头阿里巴巴(Alibaba)在内的知名投资者，正准备进行资产减记，而ofo创始人戴威考虑过让ofo申请破产。

其竞争对手摩拜(Mobike)仍在运营，但给其母公司美团点评(Meituan Dianping)带来了巨亏。美团点评现已将这种橙色自行车更名为“美团单车”(Meituan Bike)。其他竞争对手悟空单车(Wukong Bicycle)和小蓝单车(Bluegogo)已倒闭。

中国共享单车初创企业遵循了从拼车、送餐到在线支付等领域的中国科技公司所普遍采用的策略。企业筹集到大量融资，然后把这些资金补贴给消费者，目的是主宰市场，最终再提高价格。

这种商业模式如此流行，以至于银行家们为描述它而创造了一个新术语：这些初创企业被称为VC2C（风险投资(venture capital)对消费者(consumer)），而不是B2B（企业对企业）或B2C（企业对消费者）。

但许多业内人士现在质疑这一策略是否可持续，尤其是在单车共享的生命似乎已快要走到尽头的情况下。

“整个‘享受补贴直至你实现盈利’的模式，每个人看到这个模式都会说，‘它现在还成立吗?’”一位银行家说。

在ofo的北京总部，死亡的过程是缓慢而痛苦的。一位最近离职的员工表示，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供应商要求付款，政府官员要求清理堆积如山的自行车。“挺可怕的，”他说，“坐在我旁边的同事们周五还在那里，等我下个周一进来时，已经空无一人了……用于研发的设备还堆在桌子上，布满灰尘。”

ofo设在全球各地的办事处也同样变得空荡荡。在扩张的巅峰时期，该公司在美国、以色列、欧洲和印度开设了办事处，据估计在全球拥有1500万辆单车。截至去年5月，该公司共有1.2万名员工。

但去年7月，该公司将其美国业务转入“休眠模式”，在此过程中裁减了约100个工作岗位中的70个。一名前雇员表示，去年夏天，该公司在伦敦裁掉了90%的员工。一位接近该公司的人士表示，剩余员工目前正在“做停业准备”，但仍对被收购抱有希望。

本月，ofo的移动应用显示，其在伦敦市中心覆盖的全部区域，可供出租的单车不到10辆。在巅峰时期，该公司在伦敦拥有3000辆小黄车。

尽管ofo承认，故意破坏和顾客私藏单车的行为让其难以应付，但该公司驻欧洲的一名前高管表示，“大问题”在于北京总部的“管理和决策”。

ofo伦敦业务的前负责人马克西姆?罗曼(Maxim Romain)的评价更为直率。“在我们有自行车的地方，我们可以看到人们在使用它们，”他说，“但ofo的商业模式是不可持续的。”

员工们将该集团的问题归咎于其现金消耗如此之快。分析人士表示，通过设定低价格、低估严重的故意破坏和其它折旧成本，ofo将自己置于这样一种境地：资金正在大量消耗，但由于竞争加剧，它无法提高价格。

在中国，许多ofo员工曾指望公司被一家国企接盘，这是因为戴威的政界人脉——他父亲是一家大型国有建筑公司负责人，新华社(Xinhua)还曾称赞ofo强劲的“红色基因”（它的5名创始人都是拥有多年党龄的中共党员）。

“许多投资者押注（戴威）是因为他的支教背景、曾担任北京大学(Peking University)学生会主席，以及他的家庭背景，”一位知情人士说，“外国公司往往低估了在中国做生意时，政治纽带有多么重要——它决定一切。”

但戴威在去年圣诞节前夕承认ofo存在“巨大”现金流问题，这浇灭了近年来向其提供约22亿美元资金的投资者的乐观情绪。

一位银行家表示，ofo未能认识到，竞争对手复制其商业模式并筹集资金是多么容易。“你去找自行车制造商，给他一个规格说明，然后买入自行车。花钱找人把自行车投放到城市的各个地点。发布一款应用程序。做这件事已经没那么难了。”

模仿者和自行车的大量涌现，说明了这一点。智库电子商务研究中心(E-Commerce Research Centre)表示，到2017年底，中国共有77家共享单车公司，已投放单车数量达2300万辆。类似的共享单车服务接连不断地诞生，一位投资者在2016年声称，市场上单车服务数量面临的唯一限制，就是可用于区分不同单车的颜色数量有限。

如今，许多投资者心存怀疑。“我认为整个模式受到了挑战，”其中一人表示，“人们高估了这个市场的规模将有多大。”

但前车之鉴似乎作用不大。就在数百万用户在网上排队退还99元人民币（合14美元）押金之际，一种新型的两轮电动车——电动滑板车——正在世界各地的城市街道上亮相。批评人士质疑，它们是否会面临与共享单车应用类似的命运。

“美国电动滑板车公司也是如此，”这位香港银行家说，“一共有三家公司；制造这些东西不太难。它们都是绝妙的主意……但这搭建的是任何人都能搭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