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物理老师、硅谷程序员到“汉字叔叔”，他的古汉语知识让中国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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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

要说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很多人都会把中文排到前面。好在我们出生在中国，学中文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但我们会的，大多也仅仅是日常用于。对于文言文、古汉语，大部分人除了上学的时候，都不会接触到。

但古汉语、象形文字都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虽然现在我们生活在这个文化中，但对这个文化的形成，对汉字的形成，仍然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有这么一个外国人，他从1970年代就开始研究古代中文汉字，并且做了一个网站让普通人可以更好的了解汉字的历史和演变。在学者眼里，他的研究可能有点小儿科，但他对提升中国人对古代汉字的认知，确实起到了正面的作用。

有意思的是，他研究古汉语的动机并不是“拯救华夏文明”，而是源于一次放纵。

《南华早报》近日采访了这位年近70的“汉字叔叔”。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要是他在1970年代一次波士顿的聚会上没有服下致幻剂LSD，理查德·西尔斯(Richard Sears)的命运会和现在完全不同。

在那之前，他的梦想是赚足够多的钱然后去非洲。但在致幻剂的作用下，西尔斯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想要学习中文的欲望”。

西尔斯出生于1950年。他的童年是在俄勒冈州的美德福德度过的，那是美国西北部的一个基本没有中国人的小城。但是那次服用致幻剂的经历，让他无法摆脱想要学习中文的欲望。1972年，他买了一张前往台湾的单程机票，开始了自己学习中文的路程。

那时他或许也没有想到，他对中文的渴望会伴随自己的一生，而且最终还会影响到很多其他人，很多还是母语是中文的人。而他影响这些人的方式，则是追寻中文的源头。

在前往台湾后的四十年里，西尔斯从事过各种工作。他在台湾当过英语老师，又回美国俄勒冈州的一个国家实验室里教过物理，也在硅谷当过程序员。但无论从事什么职业，最能激发起他的热情的，还是学习古代的中文文字。

他创建了一个叫中文字源(Chinese Etymology)的网站，花了15年的时间苦心经营。现在这个网站有9000个中文汉字的一共10万种古代写法。

2011年的时候，一位网友发现了这个网站并且在发了一篇介绍这个网站的微博，这件事让西尔斯在中国一举成名。当时他网站的访问量从每天1.5万人增加到了60万人。中国社交网络的用户被他对中文的热情而感动。但也有人说，他的这个网站，让中国人感到很惭愧。

“这个网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这原本应该是由中国政府来做的事情。但现在竟然由一个外国人完成了。”一位网友这样评论道，他认为专注古汉语研究的中文网站实在太少了。

“一位外国大叔那么喜欢汉字真是件好事。我们作为中国人，应该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文化财富。”

西尔斯的字源网站截图（凤凰科技配图）

受到中国人们的鼓励，西尔斯在2011年来到了中国。在北京语言大学教了四年书，他教授的课程是物理，授课语言用的是英文。

但很快，他网站的日均访问量回落到了3万次左右。西尔斯说，人们的捐款也变得难以预测。有时候一个月他一分钱捐款都收不到，有时候一个月又能收到好几千。

“中国人夸奖了我，但现实就是，他们对古代中国文字不感兴趣。”西尔斯说。

“现在普通的中国人对学习古汉语和词源都不感兴趣，这让我感到失望。有超过90%的中国人一个象形文字都不认识。这让我感到很吃惊。”他说。

西尔斯的努力可能在微博上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但是对大陆的学者来说，他们并不在意。复旦大学研究古代汉字的教授刘钊（音译）表示，西尔斯的研究只是流于表面。

刘钊对《南华早报》说：“他研究的积极意义是他推广了中国古代汉字。但其实在这个领域，有很多相关网站和资源，只是这些网站没有被广泛报道。”

刘钊认为，尽管中文汉字是人们交流的工具，但研究古代汉字的责任应该留给学术界。

西尔斯之前也遭到过一些批评：“在中国人的眼里，汉字只是工具。但我从汉字里看到了历史故事。”

根据新华字典，中文汉字一共有大约8万个，人们日常使用的只有3500个。

西尔斯说，大部分普通都能记住数千个汉字，但根本不会去想这些汉字来自哪里。

他说自己之所以研究汉字的字源，是因为自己数十年前学中文的时候发现一大挑战就是记住一个中文汉字怎么写。

西尔斯说他不满足于简单的记住一个字的写法，而是希望探寻一个人为什么这样写，他想知道一个汉字机构背后的逻辑以及这个汉字是如何进化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探寻一件事背后的逻辑，而不是简单的记忆，这是西尔斯从事科学研究时养成的习惯。

1978年他从波特兰州立大学物理系本科毕业，1985年他拿到了田纳西大学计算机科学的硕士学位。

从1985年开始，西尔斯在俄勒冈州的一个国家实验室里做了5年的物理研究。从1990年到1994年，他一直是一名自由职业者，主要从事把中国科学文献翻译成英文的工作。在1994年，他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心脏病病发。

手术后，医生告诉他，他们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如果我还能活一年，我想把《说文解字》数字化。这是一本2000年前的中文字典，也是第一本研究中文汉字字源的书。”他说。

一年后，他还活得好好的，并且在硅谷找到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拿着丰厚的薪水，他雇佣了一位美籍华人来扫描一些古代研究字源的书籍里的中文汉字，比如甲骨文、金文或者印章上的汉字。

由此他建立了一个数据库，并且在2002年的时候搭建了一个网站。当用户输入一个现代汉字的时候，他的网站可以生成这个汉字在古代的多种写法，有的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

一开始，他的网站并没有什么人关注。然后在2011年，这个网站因为一条微博，开始在中国火了起来。

现在西尔斯已经退休了，他住在安徽黄山。他现在的时间分配是这样的，一部分时候他还在研究中文汉字的写法，另一部分时间他在经营自己的微信公众号，他会写一些关于中文汉字的故事的文章，也会写自己全球旅行的经历。

他的爱好让他花了不少钱。他把自己30万美元的积蓄都用在了汉字研究以及中文字源网站的维护上。他有结过两次婚，都是很台湾人，她们都跟他离婚了，因为她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对学习汉字如此痴迷。

西尔斯已经67岁了，他的日子过得简单又节俭。现在他的网站基本依靠公众捐款来维持运营。

“我所有为中文汉字的研究都是值得的，因为我对汉字很感兴趣。”西尔斯说。

这个月，他计划上传更多古代汉字的形式以及他对1.9万个汉字进化的分析。

西尔斯说现在每天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不足100元。“我没有大电视，我也不需要吃大餐，穿名牌或者开豪车。我需要的仅仅是麻酱面。”他说。

让他最头疼的事情是，他现在拿的是多次往返中国的旅游签，这意味着每隔两个月，他都要离境再入境。他通常会去一趟缅甸或者越南，因为去这些地方比较便宜。他会选一个地方待几天，然后再回中国。

但他表示自己在中国大陆有很多朋友，而且自己没有回美国去的计划。因为在美国，他“仅仅是一个老头子”。

“在中国，我是汉字叔叔。我做自己的汉字研究，而且很多人喜欢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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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 | 朱旭冬

责编 | 刘考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