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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薪资倒挂现象出现在了众多互联网公司,面对这样的情况,老员工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本文从薪资倒挂表象,追踪其中的逻辑,并挖掘其真相,一起来看看。
作者:顾翎羽,编辑:余乐
微信公众号:半熟财经(ID:Banshu-Caijing)
题图来自Unsplash,基于CC0协议
全文共 4560 字,阅读需要 9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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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资倒挂——公司新员工薪水高于同职级老员工的现象——已成为互联网人看不透却摸得着的隐痛。
凡尔赛的应届生们展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他们稚嫩地发帖询问:“32K(月薪3.2万)的白菜价offer能不能接”“给我35万是不是低了,要不要和HR再argue一下”……
问者无意,但老员工们听了很不是滋味。
“就因为他是今年刚毕业,所以一毕业就拿40万,而我别说前两年刚毕业时,就是现在也没一个应届生的起薪高。”就职于BAT中某一家的苏桐忿忿不平。
他似乎忘了,过去,他也曾因为“倒挂”了前辈而沾沾自喜,并且天真地认为,这个薪资水平只是他职业生涯中通向节节高升的起点。
“没想到后来我就在走下坡路。”他苦笑。
矛盾核心就在于此——并非应届生起薪年年拔高让人不平,而是对比老员工平均每年5%-10%的涨薪,新人的工资涨幅大大超过了前辈,这也被苏桐总结为,“拿着比小朋友低的钱,还要教小朋友做事。”
不患寡,患不均。
为什么会这样?
公司严禁讨论收入,但是在各种捕风捉影里,倒挂不仅存在,而且离谱。
程序员高薪早不稀奇。多位受访员工表示,大厂相同岗位薪资一般分三级:一般水平,特殊报价、以及更高一级的特殊报价。
对应不同级别,同一岗位薪水也不同。
高者几乎没有上限,如华为为”天才少年“可以开出200万高薪。但是普遍来说,目前各家大厂技术岗的一般水平都在30万以上,且还在逐年上涨。
正因为每年薪资越来越高,大厂公布校招薪资,也称为“开奖”。
“中奖”的应届生们为“开奖”欢欣鼓舞,中过奖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在职场社交平台脉脉上,“薪资倒挂”拥有超过450万的讨论热度,腾讯还因今年校招薪资过高上了知乎热搜。
根据大学生互联网求职平台offershow的调研显示,腾讯2022届校招待遇普通水平技术岗最低月薪约1.9万,对比去年涨了2000左右,一线城市住房补贴直接从去年每月1500涨到每月4000,再加上6-10万股票和3万左右签字费等各种收入,最终指向了“腾讯校招技术岗员工最低年薪接近40万”。
知乎截图
脉脉截图
不过,一位腾讯员工告诉我,虽然工作三年内的新人都享有住房补贴,但他们目前还没有收到公司要上调补贴标准的通知,而即便自己跟着今年应届生一起上涨,她能获得4000每月的住房补贴的时间也只剩下一年了,这让她有点失落。
“工作三年真不如读研三年出来工资高,涨薪最好的办法就是延毕。”这已经成了程序员圈子里心照不宣的玩笑。
有人麻木,有人焦虑,有人并不相信。
同样也是新人、却没有拿到高薪的应届生怀疑自己落入了“幸存者偏差圈套”。
“为什么我周围也只有极少数人拿到那么高的工资,反倒是还有好多同学没落实工作?”
露娜今年刚从上海的一所211高校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她怀疑是少部分拿到高薪的大厂程序员带动了焦虑:“大家都只关注头部,但是头部的收入往往和外界有“次元差异”。放到全局看,能进大厂的本身就是极少数人。”
据她了解,她的同学普遍工资在20多万——不过,这一数字也比露娜高很多了;她选择的是一份媒体工作,赚的只有程序员的一半。
同辈压力逼人失衡,尤其是对一些工作了2、3年的员工。
此时他们正处于跳槽高发期。经过几年职场的调教,他们有了比应届生更多的资本,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也背负更大的压力,需要更好的待遇。
“应届生一无所有,只需要考虑哪份工作前途最好。但是我们不一样了。”在一家头部短视频公司工作了三年的Charles说自己“被倒挂成自然”。
他对倒挂的认识很清楚。
他认为,工资不是取决于能力,而是老板对员工的预期。从这一点来说,真正能力强的人是永远不可能会被倒挂的。
很不幸,Charles不属于这一类。
他一直“佛系”上班。“过去还好,但是结了婚后,养家的压力突然变得特别大。”Charles面露难色,“想到比自己年轻的人拿的比自己还多,就觉得对不起我老婆。”
不过,今年他终于不必面对这种失落。
因为行业遇冷,公司整体缩招,Charles的团队并没有来应届生。
一边给还没干活的新人更高的工资,一边不给一直干活的老员工涨薪,甚至是裁掉他们,公司的脑回路该怎么理解?
很多人认为,新人工资是根据市场来的,有竞争力的工资才能招来优秀的新人。
老员工的涨薪是根据公司和个人来的,发展不好的公司、能力没有随着工作年限增加而增加的老员工,公司的涨薪自然就跟不上市场。
比起社招,校招对雇主品牌建设的意义更重大。最近几年,大厂的校招起薪已然成为公司实力的象征。在美团突飞猛进的去年,“美团薪资白菜价达到35万”一度登上知乎热搜。
为了抢人,公司当然要给出不低于公司档次的工资。“低了不仅对公司形象受损,而且真的抢不到人。”‘
刚毕业的应届生选择余地实在太大,优秀人才手握十几个offer的现象很常见。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必须要开出有竞争力的薪资。况且,校招工资再高也不会高出天际。
因此,在一些核心的技术岗位上,倒挂现象会更加严重。
有一种观点甚至认为,公司应该把人才先抢到手,“让优秀的人互相内卷竞争,一部分相对没那么优秀的人会主动离开。”而在新员工变成老员工之后,离职成本也就上升了,很少有人只是因为新人的工资比自己高就轻易离开。
一位大厂HR向我证实了倒挂的真实存在。
她表示,这不仅是互联网行业独有的现象,但在互联网行业确实更普遍。这主要因为互联网之前处于高速发展阶段,不仅不缺钱,还需要高薪争夺人才。
造成倒挂的主要因素有三个:一是公司涨薪制度不完善、二是抢人的必要性,三是老员工的离职成本高于新员工。
不过,倒挂只是趋势,并不一定是必然,关键还是看个人能力。
因此,你会不会被倒挂,公司最直接的判断就是看“留下你”和“找一个更年轻的员工来代替你”两个选项里,哪一个成本更高。
如果想要避免被倒挂,最好的方法是改进自己的工作。
“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钱上。”这样想,苏桐终于好受点了。“薪资年年涨,谁不是倒挂别人进来的……”
“由于技术发展,对初级的程序员岗位来说,写代码的门槛越来越低。”苏桐感慨,过去多年的高薪吸引,使得国内根本不缺初级程序员。“跨行过来的、培训学校出来的、到处都是又便宜又能干的年轻人,如果老员工固步自封,那么在优秀的新人面前,经验根本算不上优势。而且现在技术迭代快,经验往往会成为桎梏。”
他认为,比起在技术上追求进步,建立自己的比较优势更重要。这也意味着人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虽然听起来非常残酷,但大厂里确实只有不断努力,才能留在原地。”
一个普通程序员,到了一定年限,技术不再会水涨船高,薪资被新人超过只是第一个警告信号。
如果一直停在原地不从其他方面拓展自己,一旦有新鲜血液补充,传说中的35岁被取代的危机只会更提前。
于是,不想这么做的人,往往会选择更简单粗暴的方法——跳槽。
“如果应届生工资高,你们跳槽不是也会涨薪更多?”
秋日午后,我在知春路一家办公楼的咖啡店里见到了工作间隙的徐瑞。他是另一家头部短视频公司的团队负责人,对团队社招有决定权,也参与校招面试。
正是下午茶时间,店里坐满了在附近工作的白领,却几乎无人在休息:一些人抱着电脑飞快打字,一些人在轻声交谈,“对齐、需求、排期……”零星的互联网黑话蹦落出来。
眼前的一切场景都能立刻搬上雇主品牌宣传片。
不需要他们戴着可以发到小红书上的那种工牌,我也感受到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大厂光环”的磁场。
“光环都是给外人看的。”徐瑞笑了,“外人怎会知道,互联网已经没那么多可以上升的机会了,如果行业整体放缓,跳槽涨薪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他认为,由于顾及到社会责任和雇主品牌等因素,今年校招仍旧声势浩大,“比如腾讯这样家底厚的,开出的薪资几乎领先了其他所有大厂,百度还宣称是史上规模最大校招。”
只是盛况之下,冷暖自知。
多家头顶神话的大厂已经按下了刹车。
以字节跳动为例,上个月其商业化团队就已经确认正在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而在更早之前,字节的教育业务线已经由于政策原因进行了大规模裁员。
被称作“宇宙大厂‘的字节跳动尚且开始了节衣缩食,种种迹象显示,这个行业正在采取多种形式降本增效。
“不到万不得已,公司不会下达硬性裁员指标。最好还是让一些不太出挑的员工主动离职。”徐瑞说。
给新人更高的工资看起来是一种不错的刺激方式,多位受访员工表示,公司给新人的高薪不仅让自己相信公司仍在发展,也无形间加剧了自己被替代的危机感,从而在工作上投入更多。
站在公司视角,此时如果再配合将绩效考核制度变得更加严苛,确保优秀员工的利益,降低表现一般的老员工的涨薪幅度和机会,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员工自己离职就好。
徐瑞暗示,这种做法在行业里已是半公开的秘密。正如高薪之外,HR不会说给新人的真相——互联网行业已经相对饱和,从知识密集型走向劳动密集型,这意味着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到处都是造富机会。
Charles透露,今年,公司改革了绩效考核制度。“团队里一定要有人(考评)是不达标”,这也意味着同事间的内卷竞争更激烈了。
对他这种工作能力不上不下的人来说,当调薪条件整体变得更苛刻时,想要更好的待遇,换工作似乎是唯一出路。
令人讽刺的是:即使能够预想到年终奖拿得更少,但由于行业普遍遇冷,大家宁可在大厂之间内卷,也甚少有人愿意像以往那样去财富自由机会更大的创业公司或干脆自己创业。
多年来似乎已成常态的高速增长神话一朝暂停,所有人都在巨大的落差前懵了圈。
比起害怕被新人倒挂,老员工们更害怕新人的工资不再高速增长。只是在此之前,没有机会让他们害怕,可是,以后呢?
一则网友高赞评论似意有所指,“今年如果不是鹅厂涨了一大波,都算得上寒冬了,并且这还是算上鹅厂只有三年的房补,只有两年的股票和只有一年的签字费的,三年一过base(基本工资)也就那样!”
苏桐也感觉到了变化,他发现,在找他咨询offer的学弟学妹中,二八现象变得比以往更严重:手握10个以上offer的优秀者,人数在变少,但这部分更少的人往往人均offer拿得更多了;而大多数以往能拿5-6个offer的普通人,今年可能只有2-3个,甚至颗粒无收。
他猜测,这是因为高薪offer的门槛提高了,数量却减少了。
临走之前,我问徐瑞,以后什么打算。他说可能考虑去到另一个风口行业,比如智能汽车。
“但是风口总是会变的,你不可能总是跟着风跑。”
“如果把职场比作行船,跟对了风口能让你快很多;所以很多人都忘了,驱动船的真正是什么。”
这是下午五点,我离开了知春路。
天色渐渐暗下去,我们都很怀念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那些充斥着机会、躁动、可以跟着风随意向前的时候——风总会消逝,自驱力却可以让船继续向前,直到下一个白昼在风里高高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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