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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市的法律监管相对滞后,加之这些地区普遍存在信息差异,很多人对传销币的了解不多,防范意识较弱。
文 | 昕楠、如风
来源 | Odaily星球日报(ID:o-daily)
在确认自己所参与的“福七百”项目可能涉嫌传销后,张蕾一家人的生活轨迹走向了无边的黑暗。
从姐姐张琦到身边的朋友,跟着一起投钱的人不在少数。有人拿出了自己大部分积蓄,有人则想尽一切办法将信用卡套现,算下来,林林总总将近 30 万。
传销币多打着“金融创新”、“区块链”、“虚拟货币”、“数字/虚拟资产”的旗号,行资金盘、非法集资之实。
同时,区别于线下的传统传销项目,传销币也多通过互联网传播,不需要限制人生自由,多带有地域分布广、参与人员多、涉及资金量巨大等特点。
尽管此前国家曾专门针对传销币的传销手段进行过曝光和出台风险提示,但截至目前,传销币暗流涌动、扩张依旧疯狂。
Odaily星球日报采访多位反传销人士、统计几十家假借区块链名目的传销项目发现,2018 年传销币案件可能是 2017 年的两倍,传销币不仅卷土重来,还瞄准了诸如河南濮阳、湖南醴陵等三四线城市、乡镇人群。
像张蕾这样的受害群体也在扩大,大部分小城镇的受害者在走进传销币之前,几乎从未听说过虚拟货币、区块链等字眼。而传销币团队则无孔不入地输出暴富诱惑、贩卖成功学焦虑。
虚拟货币列车开向暴富?却因传销币三次轻生
张蕾从来没有想过姐姐会因为传销币而作出轻生的举动。
在接触“福七百”之前,姐姐张琦曾经在哈尔滨一所正规学校做老师,一家三口在 2017 年 8 月份才搬进了新房。而在接触传销币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平台以购物返利的手段吸引用户入场,交纳一定数额的入门费,通过拉人、消费、投资等方式获得积分收益,后来还开出了买车返贷等优惠条件。
最后,宣导将平台里积分转成其他虚拟货币,她们紧接着就把平台里的积分以 10:1 的倍率进行了转换。
“但没想到,被套在了里面了,都走不出来了。”据张蕾介绍,“福七百”后面又推出一个虚拟货币在去年 9 月 11 日开盘,但开盘不到两小时,就关闭了交易。不久后,项目方涉嫌传销的传闻就铺天盖地的传来了。
据张蕾介绍,这时候,张琦已经通过信用卡套现等方式投入了近 13 万元,再加上通过该平台贷款买车,一共有近 20 万的投入。
无奈之下,张琦只得将家中唯一一套房产变卖,以补贴还贷款资金。张蕾回忆,这时候姐姐的心态已经特别不行了。
10 月 26 日,张琦在家中服药轻生。她用1斤多的白酒泡了一整瓶(近 100 片)艾司唑仑(编者注:一种安眠药),从不喝酒的她一口气全吃了下去。4 个小时后,张蕾和家人发现了不省人事的张琦,随即将她送医。
连续抢救 8 个小时后,张琦被救了回来。
但从死神跟前回来后,张琦陷入了极端的抑郁情绪中。张蕾透露,后来姐姐还有过两次轻生念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传销币带来的阴影。
据多位被卷入传销币骗局的受访者回忆,之所以觉得自己参与的传销币项目可信度高,除了其宣传的高收益外,还多次受到了项目团队线下运营的蒙蔽。
传销币悄然走向边缘城镇
如果说线下宣讲招商、地推路演是传统传销玩腻了的伎俩,那么在币圈传销团伙中,上演的则是一出又一出故技重施的把戏。但依旧有愿者上钩。
2018 年 5 月 1 日,福七百项目去往黑龙江大庆喜来登酒店中进行过招商宣讲,据张蕾回忆,当时参会人数多达 300 人。
胡鑫也和张蕾一家有过同样的经历,胡鑫是土生土长的河南濮阳人。用胡鑫的话来说,他从没想象过,传销币的项目也能跑到濮阳来骗人。
那也是一场披着宣讲招商外壳的“拉人头”大会。
“每个人都带几个新人去,现场交钱的人多了去了。”胡鑫回忆,当时在濮阳的宣讲会上,传销币项目方在台上用高收益、返利等条件进行宣传,下面坐的几乎都是新人,宣讲后不久就有人上了钩。
胡鑫也往这个项目里投了钱。胡鑫并非第一次接触传销币项目,在这之前他对虚拟货币已有一定了解。他想着,早期项目一般应该都不会有太多的问题,于是跟着入了场。两个月后,他才发现,项目方宣讲的高收益、按时返利都是空头支票,在返利 2000 元后,胡鑫再也没收到项目方打来的返利费,自己投入的 1 万元也打了水漂。
Odaily星球日报梳理发现,币圈传销团队近一年多来有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向三四线、边缘小城市扩张的趋势。
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为案由,“虚拟货币”为关键词搜索传销币相关案件,从案件的地域分布情况上看,传销币案件分布相对分散,湖南、广东、江苏、山东、广西等地均为高发地带,其中湖南省涉及的案件数量最多。
(数据来源于:中国裁判文书网)
位于湖南省醴陵市东南部的东富镇就曾陷入过传销币维卡币的疯狂之中,维卡币的第一案在此生成。东富镇距离市区不到 20 分钟车程,且是南乡片中相对富裕的县城。很难想象的是,这里曾有 140 人参与过维卡币的传销活动。
北青报深一度对东富镇报道中就曾提到,有人靠维卡币挣钱的消息传出后,一时间激起了大家的投资热潮。从邻居到村干部,一时间,街头巷尾里只要有点闲钱的人都对维卡币跃跃欲试。
链法律师团队郭亚涛也有类似的梳理:“在地域分布上,涉案高发区域是两广地区、两湖地区、江浙地区。在这点上,跟传统的传销相似度很高。”
链法律师团队庞理鹏则透露,传销币案件涉案地区中,2018 年度的前三名高发地区是湖南( 28 起)、广东( 18 起)、江苏( 14 起),其中,仅湖南株洲县一年作出判决的传销币类案件就有 12 起,主要是维卡币系列案件。
根据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开新闻报道等信息,Odaily星球日报对部分传销币进行了盘点,发现,被统计的传销币案件,大多在全国多个中小城市活跃,一般涉案人数多、涉案金额巨大。
(注:盘点内容仅涉及部分传销币项目,非全部传销币项目。)
而对于传销币团队的下沉,在反传销领域工作 12 年的李旭也有自己的观察:
“以前大多都是在大城市里面搞,大家都是很高调很公开地去融资,在高档酒店、会场里宣传,找名人站台。但现在大城市管理严格了,媒体曝光、打击多了,他们都不敢了在大城市里搞了,所以就转移到了小城市。”
李旭认为,小城市的法律监管相对滞后,加之这些地区普遍存在信息差异,很多人对传销币的了解不多,防范意识较弱。
传销币的下沉现象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呢?
“全国这么多中小城市加起来,(传销币)能够拓展的市场更大了,也只会蔓延得更广。”李旭说。
币圈传销势力盘踞,势力汹涌不断
连续 12 年关注传销行业的经验告诉李旭,传销币是在 2015 年左右逐渐繁荣的。这期间,如五行币、普银币等各种披着虚拟货币外衣的传销币在市场中自由生长。
“2016 和 2017 年是传销币的高发期,那时候网络传销里,很大一部分是传销币。”李旭说。
Odaily星球日报查阅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为案由,“虚拟货币”为关键词,一共有 280 个案件,其近几年的增长趋势与传销类案件的增长趋势基本趋同。
(数据来源于:中国裁判文书网)
“2018 年法院已作出判决的案件仅 139 起,可能还会有相当一部分目前在侦查、审理。2018 年的数量,将可能是 2017 年的两倍。” 链法律师团队庞理鹏认为,传销币的案件不仅是连年递增,而且还是呈现“陡增”的趋势,这与 ICO 热潮和区块链逐渐走入大众视野密切相关。
牛市的疯狂的确造成了大量传销投机团队入场,但即便行业再凉,传销势力依旧无孔不入。
12 月 4 日,早期网络红人罗玉凤在其 982 万粉丝的微博发布了一条有关“ BHB 持仓分红”项目的广告。不久后,有媒体爆出,凤姐此番站台的 BHB 持仓分红或有涉嫌传销、非法集资风险。
这并非凤姐第一次站台虚拟货币。有细心观察的网友观察后揣测,凤姐可能早就把账号卖了,站台哪个币种事实上都不代表她本人的投资建议,广告主看中的,可能是她账号里 982 万的粉丝。
一些早期就入场传销币的老牌传销币势力,正在近期逐渐苏醒。俞凌雄就是其中之一。
在区块链熊市到来之前,在现实世界里兜售成功学的俞凌雄曾多次为传销币站台。有媒体报道称,俞凌雄从 2 月以来平均每个月发一个币。与俞凌雄本人密切相关的数字货币幸孕链、黄金链、万象币、黄金链、菠菜币等除了上所即暴跌外,还均被网友指控“有疑似传销币风险”。
熊市到来之后,俞凌雄在币圈不再如往常一样高调了,有人猜测,俞凌雄可能暂时退出了币圈舞台。但事实上,俞凌雄在其近期的一次粉丝线上见面会中透露,自己当前仍旧活跃在区块链领域。
1 月 9 日,有媒体爆料,俞凌雄携 STO 项目“柬埔寨中央金融集团”再度杀回币圈。有人对其项目研究后评论称:玩的还是击鼓传花的传销游戏。
与此同时,除了币圈,传销势力也在探索区块链世界里的小风口——DApp。
一位不具姓名的 DApp 早期开发者向 Odaily星球日报透露:“ 11 月份的时候,我意识到,真正的那种大型传销组织开始抛弃数字货币,转而拥抱区块链游戏了。一些能够做出百亿 P2P 项目的传销团队,正在拥抱区块链游戏应用。”
眼下,传销币势力依旧盘踞在区块链领域,甚至不断将魔爪伸向小城镇中蔓延。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有在一片混沌中擦亮双眼,继续前行。
(注:本文中的张蕾、张琦、胡鑫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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