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金江湖：大哥撂挑子后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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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金江湖：大哥撂挑子后出路在哪里？

2019 年 8 月 14 日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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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好吗?

近期，互联网金融一哥陆金所消息不断，7月说要退出P2P，近日又爆出旗下代销产品出现逾期引发维权。一哥则不予回应。

其他大哥，红岭创投、网信、信而富、团贷网等，底气不够硬，陆续退出，该公告公告，该爆雷爆雷，该转型转型，该投案投案。

早于诸位大哥，众多小弟早已撒手人寰，乱糟糟一片。在互联网金融屡屡爆雷，人人嗤之以鼻的今天，回首望去，互联网金融的潮起潮落，曾裹挟着中国金融的风云，让“居庙堂之高”的金融行业，第一次有了“处江湖之远”的市井繁杂，如焰火般照亮过这片阴沉沉的天空。

只是，如今大哥们都扛不住了，这个行业还有出路么？

互联网金融四大派系

互联网金融，从出生到成名，从江湖大侠到过街老鼠，不过六七年。本来正年轻力壮，前途无量，可回头一看，心生“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的无尽沧桑。

互联网金融概念出现于2012年。彼时线下财富管理竞争激烈，高净值客户圈层已被洗过一轮，遍布各大商超、社区商街的小门店、小摊位也把大爷大妈们轮了个遍。随着线下渠道被先行者抢夺得差不多，众多后来者将目光投向线上。由于一直未解决线上信任的问题，大规模转到线上总差那么一把火。

直到2013年，支付宝与天弘基金联合推出余额宝，以其高达6.8-6.9%的收益率，货币基金按日计息、随存随取的灵活性，瞬间点燃“线上理财”的热潮。随着各种玩家不断加入，互联网金融自此成为此后几年金融的主战场。

因此，以蚂蚁金服为代表的“互联网系”就成为互联网金融的一大“创始派系”，至2018年，排名前20的互联网巨头，已有18家涉足互金行业。

除了互联网巨头，大量“草根互联网”金融平台纷纷创立，江湖逐渐良莠不齐。有些抓住风口一飞冲天，如拍拍贷、小赢理财、微贷网等，或成功上市或“傍上大款”，更多的是还没来得及起飞就遭遇寒流，如点融网、钱站、小牛在线等，只好在金融严监管下，完善合规，强化风控，熬下去，且等下一次潮起。

众所周知，最赚钱的行业无非金融、互联网、房地产，当互联网与金融一联手，携流量、资本、科技实力，迅速抢占金融制高点，一时风头无两，瞬间成为“高大上”的代名词。

众多实力企业（上市公司）一看，原来融资可以这么简单，再也不用对银行“求爷爷告奶奶”。于是春心荡漾，纷纷下场，可称为“上市公司系”（含未上市的实力企业）。

除了东方财富、同花顺、平安、大智慧之类金融科技企业，一大批与互金八竿子打不着的上市公司纷纷涌入进来，如奥马电器、报喜鸟、商赢环球、熊猫烟花等，通过收购互金平台纷纷涉足。2014-2015年，A股一波牛市，凡是戴上“互联网金融”帽子的上市公司，股价撒了欢，纷纷冲上市值巅峰。

上市公司为互金平台提供信用背书和故事，重新包装一下，相关平台成交额激增。于此，上市公司们，既可将互金平台当作提款平台，又能借互金概念炒作提升股价，名利双收，简直是春梦中才能有的美事！

此时，原本专注线下的财富管理公司，也纷纷转型线上。少数几家，如诺亚财富、钜派投资，抓住机会，成功赴美上市，也算加入到“上市公司系”。

这时，原本高高在上的银行傻了眼，眼看储户不来存钱不来理财，眼看企业不来贷款不来请吃饭，着了急，也纷纷加入进来，成立“银行系”互金平台。

四大行新瓶装旧酒，纷纷将原有的电子金融部升级成独立的网络金融部，管他筹码有没有备齐，先上了桌再说。股份制银行、大型城商行则纷纷成立关联公司，如平安陆金所、橙子银行、民生银行民生易贷、南京银行鑫梦享等，也先不管那业绩不业绩，捞张门票再说。

| 资料来源：零壹财经

只是说到头来，银行系做互联网金融以维系自有客户为主，纯属被迫，一旦来到线上，急缺流量，因此，许多银行互金平台开展业务，还需要依托外部流量平台或助贷机构，创新动力也不足，发展一直不温不火。

且不管是互联网系、上市公司系还是银行系，均有着强大的背景和鲜明特点，除此之外的广大玩家也要上桌玩一把，他们既没有强大的靠山、足够的资本，也缺乏财富及资产管理能力，怎么办？其实很难。

难归难，这种轻松赚大钱的机会，百年等一回。在低投入、高回报的诱惑，以及更要命的低门槛背景下，各种土豪、强盗、三脚猫、神棍纷纷杀进来。一旦圈到钱，要么瞎投打水漂，要么造假大肆挥霍，只有依靠不断地玩套路、讲故事，圈更多的钱才能维系，故称“套路贷”系。

其实他们中很多人甚至是初中毕业、三无人员，套路也比较简单，为何还能屡屡骗到广大高知分子、中产阶级？

譬如引爆整个互金行业的“e租宝”，2014被一家安徽民企收购，2014-2015年快速发展，跻身行业前四。“e租宝”的核心竞争力，除了讲故事，还有美女。彼时，从高管、中层到销售，大量聘用俊男美女，搞搞形象之余，通过私下不便描述的交易，迅速圈占高净值客户。

美女可以圈钱，但赚不了钱。“e租宝”90%的投资项目为“假项目、假三方、假担保”，圈来的钱放着也是放着，只好用来挥霍、转移，风光不过一年，就把行业、把自己炸得个稀巴烂，许多人锒铛入狱。只可怜许多投资者的财富难以追回，空留悔恨。

作为广大受害者中的一员，我的一位小姨，任职深圳海关，丈夫做生意，在深圳安家多年，虽说不上大富，中产绰绰有余。前几年将积攒半辈子的数百万积蓄投入到一个P2P平台，只在平台上签了一份线上协议，连份正式合同都没有。2017年该平台跑路，顿时两眼一抹黑。平台注册地址为虚假，根本找不到人；去报案，警察案头堆积着大量类似案件，根本无暇顾及；诉诸法律，诉讼对象都找不到——只知道老板的名字，人在武汉，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好自己找各种线索，花了不少钱打探，又一再被骗，至今还了无音讯。好好的一个大城市中产之家，被弄得凄风惨雨。类似的例子，实在太多。

命运，以及为何

互联网金融，本是经济发展的一大进步，对提升金融服务、推动金融改革作用巨大。奈何风口风太大，门槛降得太低，又缺失监管，一个充满活力、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被“套路贷”们拉下水。

现今，“套路贷”系多已不复存在，运气好的成功跑路，运气差的被抓，只是不管结果如何，受伤的还是广大普通投资者。但愿社会越来越文明，类似的“人生能有几回搏”的机会越来越少。

第二个希望是还活着的“草根互联网”金融平台们能坚持住，既不要走向“套路”，也不要走投无路玩“714”。当然还会继续淘汰，能转型就转型（见下文分解），实在活不下去，安全清退，还清借款人的钱清清白白着陆。

“上市公司系”们，尤其是原主业非互联网、非金融的上市公司，本来动机就不纯，即使圈到钱，也无法用来提升主业、持续提振股价；做投资，不专业，风险又太大，只能不断放大企业负债，在经济下行、风险累增的今天，食之无味，只好逐渐退出。

“互联网系”们，除BAJT等头部企业，主业还是互联网，也缺少金融基因，赚不到钱，多数选择良性退出。而坚持下来的，凭借流量、经验优势，保留着日后带领行业崛起、继续冲击传统金融的火种。

唯有“银行系”们，原本被迫入行，到头来却成了大赢家。就短期看来，伴随着去杠杆、严管控，社会融资模式重归银行绝对主导，融资形势继续恶化：一方面百姓财富无处可理（经过房地产、P2P、股市等轮番洗劫，也无财可理），只好继续回到房地产和银行；另一方面，非银行金融机构资金被去杠杆，资金重新掌握在银行手里，“你大妈已经不是你大妈，你大爷还是你大爷”，要用钱的企业、个人兜兜转转，还是该请吃饭请吃饭，该送礼送礼。再从2019年上半年信贷结构上看，银行持续缩表，对企业的贷款，长期占比低，而短期贷款、短融占比上升，显示银行对民企、中小企业的不信任加剧，企业要钱越来越难。

互联网金融亦如此，随着其他派系的出清、收缩，资金出处重归于“银行系”。银行还是银行，征信体系、评估体系不会因为“互联网”而改变，反而会因为严监管、互联网金融爆雷而日趋严格。最终只是以互联网作为邀客渠道，以互联网流程取代纸质材料，或干脆通过助贷机构办理。

笔者就以个人经营贷款的形式，对招行、工行等大银行APP，以及南京银行鑫梦享、平安橙子银行等“互联网银行”做了个陌生调研，更知大银行贷款难，城商行利率高（与互联网金融平台差不多，如果再加上助贷机构的费用，往往超出支付宝借呗、360的利率）。

于此，到头来，轰轰烈烈的互联网金融探索，空留一地尸首，又重归银行信贷老路，仿佛惨烈战事后，马革裹尸还，唯剩幕后黑手讨价还价。

我们回首“互联网+”，发现+教育、+医疗、+工业、+零售……都对行业起到了巨大变革作用，唯独+金融，哑了火。

原因何在？

一方面是由于我国的金融体系以银行、尤其是国有银行为绝对调配中心，过于强大，缺乏竞争，缺乏变革积极性。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与上述行业不同，互联网和金融，有着思维上的本质不同。

笔者创业的公司，一大重要业务即为物流供应链，依托于某银行互金平台，主要为物流企业提供货车融资租赁、车险分期等服务，实际展业过程中，即发现互联网及金融的两种思维悖论——

互联网思维，强调客户体验，通过不断为消费者创造更好的消费体验得到发展，是一种典型的自下而上、充满创新的模式。例如2011年左右，一大批PC端专业团购网，刚刚为人们的生活带来更便宜更便捷的体验，身边刚有朋友打算投资，以美团、大众点评为代表的手机端APP就迅速崛起，以其一站式生活服务平台，在不断完善客户体验的同时，瞬间把众多团购网打得一败涂地。再如支付宝，以便捷支付为核心，涵盖金融服务、城市服务、生活服务、第三方服务于一体，深入服务用户全方位生活的同时，也牢牢抓紧了未来发展的金钥匙。因此，得益于以客户为中心，互联网一直以领先社会的速度进步着。

金融思维，则大相径庭，其强调风险控制，将资金资产安全、风控模型摆在首位，然后是融资来源，最后才是客户需求，是一种典型的自上而下的经营模式。因此，我们会看到，互联网公司工资最高的往往是产品设计岗、数据开发岗，而金融行业薪资最高的，往往是风控岗。前者是我要干什么，只要站得住脚，往上争取资源，就能办成，后者是你只能干什么，不让你干的，不管怎么样，说破天你都不能干。

因此，“互联网金融”，从本质上而言，就是一个奇怪的概念。

因此，在展业过程中，互联网金融相关从业机构，首先应该找的就是自己的定位，或者偏互联网，有流量平台，有客户体验和粘性，或者偏金融，往银行系上靠，有资金，有优质资产，就能握有话语权。

而互联网金融的许多参与者，“上市公司系”、“草根互联网”们，往往两端都不靠，或者站在中间都想要，就注定要败下阵来。更不用说“套路贷”们，既缺乏互联网根基，又缺乏金融基因，更要命的是还缺乏对金融的敬畏之心，自然死路一条。

出路

互联网和金融，纵使出发点、思维方式、作业习惯都不同，但作为对社会运转最重要的两大行业，必然要携手。

金融改革路阻且长，不可能一蹴而就，一时摔了一跤，也不影响继续前行。而互联网金融的探索，仍然是积极而极富意义的。

首先，它成功地建立起“互联网系”金融力量，蚂蚁金服、腾讯金融，及其基于互联网生存的网商银行、微众银行们，有可能成为传统金融体系的颠覆力量。我们可以多给它们一些时间。

其次，它促进了银行内在变革。今天，除了跟银行打交道，我们还可以跟一些“互联网系”打交道，企业不是非得把银行当祖宗供着，我们也不再需要去网点苦苦排队等待服务，银行的综合服务也得到极大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它开辟了一条现代金融发展的道路。互联网与金融，纵然出发点不同，有了“互联网金融”的开端，彼此往对方的方向走去，就迟早有一天能找到平衡点，就迟早会走到一起！

金融周期下半场并不可怕，它去的不只是杠杆，更是大量不合格、缺乏敬畏心的从业者。犹如股市的“去散户化”，金融更是资金密集型、知识密集型的行业，机构化、专业化才是互联网金融的正道。

互联网金融企业、草根互金平台，如果还活着的，就应该努力继续活下去：

加强金融的敬畏心、专业能力，主动求变；
有资金实力、牌照资源的，转型做网络小贷，即使杠杆率低，也可以活下去，撑住；
实力和资源都不够的，也不必难过，资金端的银行化、资产端的机构化，自然需要渠道的专业化——或为银行系、互联网系做导流，或为其做助贷，也能打败市面上众多毫无存在价值的“短信公司”、“CALL客公司”之类的伪金融机构。

把老鼠屎踢出去，留下专业的人，大家一起携手往前走，一定会等到互联网金融的灿烂明天。因为，只有互联网与金融两大行业携手，中国的经济才会有真正广阔的出路！

刘子：民间观察派，独立思考者，上海朴人资产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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