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单车，骑向命运下半场

2018 年 6 月 14 日 商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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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思妤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进入2018年，共享单车两大巨头的日子并不好过。摩拜27亿美元卖身美团，估值低于上一轮融资估值；ofo与滴滴决裂坚持独立发展，深陷裁员、高管离职、供应商讨薪、现金流断流等负面消息。在这样的背景下，融资体量不断扩大的哈罗单车浮出了水面。

壹

哈罗单车CEO杨磊是湖畔大学第四期学员。近日，曾鸣在湖畔大学课堂上分享案例时指出，“哈罗单车在一年半内逆袭摩拜和ofo，日订单总量超过前两者之总和”。一时间，哈罗成为媒体关注焦点。

再往前，6月1日，永安行公告披露，哈罗单车获得蚂蚁金服领投，苏创投、建银国际等跟投的20.6亿元新一轮融资。4月，据第一财经报道，蚂蚁金服参与哈罗单车近7亿美金E轮投资。

3月13日，哈罗单车率先推行“全国信用免押”。两个月后，哈罗单车亮出了全国免押的成绩单：注册用户增长70%，日订单翻了一番。

杨磊透露，后台数据统计显示，有40%的用户在面临交押金的环节时选择放弃继续使用，对于押金难退的担忧已成为新用户的进入门槛。

ofo、摩拜都曾被曝出因资金链危机挪用用户押金。《财新》报道称，摩拜挪用押金超过40亿元，ofo也超过30亿元。尽管双方均对外否认，但押金的去处早已成了业内公开的秘密。

就在哈罗单车推行全国信用免押的时候，摩拜和ofo却将月卡价格从1-3元/月提高到20元/月。ofo还在近日取消了全国20个城市的信用免押金服务。停战的双巨头或许没想到，这会是新一轮生死大战。而自身危机的爆发，也使其无暇应战。

独立是需要本钱的。ofo最近一次融资是在今年3月初，采用股权加债权并行的融资方式，获得阿里领投、蚂蚁金服等跟投的8.66亿美元的E2-1轮融资。2月，ofo先后两次通过抵押共享单车的方式换取了阿里巴巴共计17.7亿元的借款。

据悉，阿里和ofo最初接触是在2017年4月，随即战略投资ofo；7月，阿里巴巴领投ofo的E轮融资。但由于这两次投资比较晚，而且金额也不高，阿里在ofo的话语权并不大。当时，较早进入ofo的滴滴经过多轮融资，已成为ofo最大股东，占股超过30%。

2016年，ofo接受了滴滴出资，戴威曾多次公开感谢程维。滴滴成为大股东后，原滴滴高级副总裁付强被派驻到ofo担任执行总裁，市场负责人南山负责ofo市场，财务总监Leslie liu分管ofo财务部门，戴威被“架空”的传言流出。据《中国企业家》报道，4个月后，戴威痛斥“滴滴的人都给我离开ofo！”因为对控制权的激烈争夺，戴威与程维决裂。随后，朱啸虎等股东早早退场。在这种情况下，ofo转向了阿里。

今年5月初，有媒体曝出ofo拒绝了滴滴潜在的收购要约。之后，ofo深陷大规模裁员、高层变动等危机。根据上海凤凰5月公告，过去一年，ofo向上海凤凰采购的500万辆共享单车订单完成量只有186.16万辆。戴威开始尝试车身广告造血自救，甚至病急乱投医进军区块链领域。

如今，戴威还在“负隅反抗”，胡玮炜已经“缴械投降”。

“资本是助推你的，但是最后，其实你都得还回去。”胡玮炜曾如此评价资本的力量。

摩拜自去年6月完成E轮融资后一直没有动静，最终在李斌和王兴的推动下投入了美团的怀抱。

据媒体披露，王晓峰曾在董事会上表示，滴滴有意与软银联合投资10亿美元，摩拜的估值则提高到45亿美元，但被李斌和腾讯否掉了。

外界普遍认为，美团买下摩拜是为了扩大整体估值，为后续融资和IPO做准备。现在美团要和滴滴拼打车，又要和饿了么、滴滴拼外卖，很难拿出更多资金给摩拜。

王兴虽然强调不会对摩拜进行大裁员，创始人胡玮炜也表示会继续留在摩拜，但是随着CEO王晓峰和大量骨干员工辞职，新一轮人事调整开启，内部磨合的阵痛不可避免。

此外，资金也是大问题。据蓝鲸财报曝光的财务数据显示，摩拜单车日订单量不足1000万单，2017年12月摩拜单车营收仅为1.1亿元，而其当月开支超过4亿元。摩拜目前持有现金37亿元，但还欠用户押金余额98亿，媒体推算摩拜挪用用户押金超过62亿元。

杨磊在朋友圈转发这则报道时评论称：“能把公司亏成这样的人，不服不行。我反正做不到。”

不过，哈罗单车的财务状况也好不到那儿去。据永安行公告显示，哈罗单车过去一年净亏损达4.889亿元，营业收入仅为1.28亿元。

贰

2014年，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研一学生戴威踏上了创业旅程。

利用学生会主席的便利，他找到四个同学合伙，成立了ofo。因为爱好骑行，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做骑游。然而，在三次失败的业务模式探索后，公司很快陷入困局，最困难时账上只剩下400元。对于那段时期，戴威2017年在真格北大开放日对话徐小平时说：

“我们是转型之后才成了现在的ofo，那之前心态特别的不好，看别人融资很羡慕。然后到2015年4月份确实没钱的时候，我们彻底醒悟过来，也就是必须要解决面临的问题，想清楚到底我们能够为社会创造什么价值。”

2015年，业务方向转型到共享单车后，ofo步入了快车道，两年时间融资10轮。2017年3月，DST领投，滴滴、中信产业基金、经纬中国等跟投的4.5亿美元D轮融资让ofo成为业内首个独角兽，戴威身价破亿。

“过去平均下来两个多月就要完成一轮融资，这个事非常有挑战性。很多时候顾不上去计较估值，而是靠坚信这个事情能做成，拼命活下去，然后向前冲。”和经纬中国张颖谈及ofo发展速度时，戴威如此说道。

彼时，做了十年汽车记者的胡玮炜也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创业，极客汽车，一家汽车科技媒体。

直到2014年11月的一天，胡玮炜向李斌引荐汽车设计师陈腾蛟，陈腾蛟当时想搞智能单车，李斌不看好，他想到了做摩拜单车的点。当时李斌在做蔚来汽车，腾不出手，其他人都不愿意接这个项目，李斌就跟胡玮炜说，不如你去干吧。

2015年1月，摩拜成立，胡玮炜成了创始人。2016年4月22日，摩拜单车正式上线，并在上海投入运营，9月1日进入北京。

摩拜的发展一路有李斌保驾护航。146万的天使轮融资是李斌投的，300万的A轮融资也是李斌找好朋友愉悦资本刘二海投的。后来的融资都少不了李斌的牵线。

相比戴威和胡玮炜，29岁的杨磊称得上是创业老兵。

杨磊从小沉迷游戏，在第一财经的报道中，他说，“打游戏的人都很注重电脑的硬件配置”。从上大一开始，杨磊就经常去电脑城转悠，并因此误打误撞进入电脑零配件行业，捞到人生第一桶金。

在哈罗单车之前，他已经有过两次出行领域的创业，第一次是受2012年春晚小品《爱的代驾》启发成立“爱代驾”，第二次是智慧停车项目“车钥匙”。2016年共享单车市场大热，深耕出行领域多年的杨磊嗅到了新商机。

到了2016年9月哈罗单车正式入局时，ofo、摩拜已经融资到B轮，牢牢占据了一线城市。

杨磊估算了一下，如果首先进入一线城市，至少要一次性投放20万量单车才能占得先机，而哈罗当时每天产能只有一千台。“农村包围城市”成了不得已的权宜之计，11月哈罗单车首站落地苏州，随后快速拓展至宁波、杭州、厦门等二线城市。

回过头来看，差异化的打法既避免了和头部玩家贴身肉搏，又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生存空间。但这也导致哈罗单车体量、声量太小难以被投资人认可。

据《中国企业家》报道，2016年底，杨磊集中拜访了50-100家投资机构，当时所有投资人都盯着ofo和摩拜，没人愿意给钱。杨磊说，“我都觉得几乎撑不下去了。”

一年后，他在微博上回忆这段经历，“投资人不断挑战我们对于共享单车和共享行业的理解，坦白讲，有些问题会刺痛我们，也很难回答，但这些问题逼得我们去想得更深入，促使我们对整个生意思考更成熟。”

直到2017年1月，哈罗单车终于拿到A+轮融资。投资方是此前投资过“车钥匙”的磐谷创投、纪源资本等。但获得的资金支持依然有限。

几个月后，摩拜和ofo相继公布了E轮融资。6月，摩拜宣布获得腾讯领投的6亿美元融资，跟投的机构有工银国际、交银国际、红杉中国、高瓴资本等。7月，ofo宣布获得阿里巴巴、弘毅投资、中信产业基金领投的7亿美元融资。

当时ofo投资人朱啸虎表示，ofo和摩拜已占据共享单车95%的市场份额。10月，彭博社报道，摩拜和ofo投资人正谈判推动二者合并，以结束烧钱的竞争，随后双方否认。在一次论坛上，戴威公开“回敬”：希望资本理解创业者的理想和决心。

2017年下半年，共享单车行业的第一轮洗牌也随即到来。悟空单车、3Vbike、小鹿单车、町町单车等因资金链断裂相继倒闭，小鸣单车、小蓝单车均出现押金挤兑风波，曾是行业第三的酷奇单车甚至接连被爆出融资遇阻，CEO被踢出局，千人排队退押金等问题。

叁

活下来很重要，扎根二三线城市的哈罗单车也难独善其身。

“实际上卷入烧钱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今年（注：2017年）五六月份开始，我们也走上了这条路。”接受钛媒体采访时，杨磊坦言。

哈罗单车真正摆脱危险，是在抱上永安行和蚂蚁金服的大腿之后。

2017年10月底，永安行低碳科技与哈罗单车合并，杨磊出任新公司CEO。当天，他发布邮件称：

“我们几乎最后一个入局，但是面对众多优秀的竞争对手，我们并没有退缩和气馁，反而迎难而上，换作别的团队，早就死了无数次了。但今天，哈罗单车不但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而且，还拿到了决胜场最后一个游戏资格。”

媒体评论称，永安行和哈罗单车的合并，标示着共享单车领域第二梯队开始整合，独自难以存活的企业被迫寻求抱团取暖。

公开资料显示，低碳科技9月曾获蚂蚁金服等机构8.1亿元融资，交易完成后，第一大股东永安行持股比例从100%下降至38.17%，蚂蚁金服跃升为第二大股东。12月，哈罗单车先后宣布完成3.5亿美元的D1轮融资和10亿人民币的D2轮融资，蚂蚁金服、复星等新股东出现在投资名单中。

在此之前，2017年五一期间，支付宝上线“扫一扫骑单车”功能，哈罗单车、永安行和ofo、小蓝、funbike、优拜成为首批接入企业。

6月29日，哈罗单车获得威马汽车数亿元B+轮战略投资，双方宣布联手建立“共享单车+共享电单车+共享汽车”立体交通模式，目前首批电单车已经在东营投放。

7月，哈罗将旗下的部分单车资产抵押给了蚂蚁金服旗下的上海云鑫，获取10亿元借款。据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债务履行期限为2017年7月25日至2018年3月31日。但随着12月哈罗宣布完成蚂蚁金服领投的3.5亿美元融资，这笔借款可能已经由债转股。

哈罗对于蚂蚁金服有何价值？12月的融资消息出来后，第一财经CEO周建工转发，马化腾在其朋友圈下发表评论，“被当做支付的推广工具了，可怜了其余的小股东被锁死！”

按照投资界援引哈罗单车一位高管的说法，蚂蚁金服与哈罗单车的合作起源于希望对方在单车车尾贴一个支付宝扫码，为支付宝的共享单车频道导流。但合作下来之后，蚂蚁金服对哈罗单车团队的执行能力“刮目相看”，希望掷重金和哈罗单车在战略上形成互补。

赢得蚂蚁金服青睐，哈罗单车的核心团队也是加分项。蚂蚁金服投后管理团队项目经理说，哈罗早期避开一线战场，团队凝聚力、执行力强，哈罗核心团队中有两位出自阿里，他们“气味相投”。

“车钥匙”时期，杨磊就搭建起了现在的核心团队——CTO江伟是淘宝中间件核心技术专家；COO韩美在阿里任职超过10年，曾任支付宝国际部外卡业务全国负责人；副总裁、软件研发负责人李开逐曾是携程高级研发经理、爱立信（中国）研发中心技术专家。

肆

4月收购摩拜后，王兴曾在内部会议上表示，摩拜后期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哈罗单车，而不是目前对抗最激烈的ofo。但杨磊却在朋友圈回应称，“与有荣焉，但哈罗单车主要的竞争对手，应该不是摩拜”。

对手不是摩拜，那会是ofo吗？

3月13日哈罗全国免押发布会当天，戴威在杨磊朋友圈下点评：“你们这个搞得的确力度大。”杨磊很快回复：“一起加油，更好的服务用户。”当媒体问及哈罗是否会和ofo合并时，杨磊称，“我和戴威关系挺好的，一起交流合作行业发展，但对于这种话题没有谈过。”

不过，对于哈罗单车而言，摩拜、ofo建立起来的市场份额、用户规模的门槛仍然难以跨越。

据易观千帆数据显示，今年2月，哈罗单车的活跃用户增速仅为0.7%，而ofo增速为2.3%，摩拜为1.6%。 ofo月度新增用户为445.4万，摩拜323.4万，哈罗单车只有75万。另据猎豹数据显示，ofo在国内市场周活渗透率为0.5729%，稳居第一；摩拜单车为0.4534%；哈罗单车为0.0579%。

3月13日全国免押发布会后，杨磊说， “排除价格战等非正常竞争，共享单车是完全能够盈利的，但对公司运营能力要求很高，哈罗单车每辆车每天的运营成本控制在0.3元以内，加上每天0.6元的折旧成本，每辆车每天收入1元就能实现盈利。”同时，他也补充说“现在盈利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哈罗单车要谋求更大规模的发展。

杨磊声称，2018年要加大投放力度，进军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

据媒体报道，有用户发现，日前在北京大兴，上海松江、嘉定等地区，出现了不少全新的哈罗单车。对此，哈罗单车回应，哈罗并未违反相关规定，而是将原先投放在北京和上海的永安行单车置换成了哈罗单车。

永安行此前先后在北京、上海、成都等一二线城市投放了大约5万辆共享单车。这意味着，哈罗可以通过置换车辆的方式拿到一线城市5万辆的运营权。

目前，一二线城市的大门即将紧闭。全国28个城市发布“禁投令”，只准更新旧车，不准新品牌进入，也不准投放新增车辆。对此，杨磊倒是显得乐观，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谁在这个事情上做得更好，能通过技术和管理把乱停乱放等这些问题解决好，我觉得政府最终还是会放一些口子出来。”近期，基于目前一些企业运营情况不好，各地交通部门已经开始酝酿动态监管，有进有出机制。

今年以来，从全国免押、布局一线城市等举动来看，哈罗单车野心正在慢慢浮现。谈及和摩拜、ofo的竞争，哈罗单车COO韩美对媒体表示，“创造不被战胜的条件，等待机会战胜他们。”

哈罗单车的快速发展，也让同处阿里阵营的ofo感觉到了威胁。

戴威曾在前不久的一次内部会议上称，公司目前的状况堪比电影《至暗时刻》中丘吉尔和二战时英国的处境。员工降薪、大面积裁员、高管离职、供应商讨薪、现金流断流......各种负面消息铺天盖地。

上个月，根据《南华早报》报道，ofo已拒绝滴滴的潜在收购要约，戴威在公司内部召开会议时表示，公司未来将保持独立，ofo的五位创始人将各自拥有该公司九人董事会中的一席。他对参会人员表示：“如果你们不想战斗到底，现在就可以离开公司。”会上，戴威还借用于丘吉尔的标志性V型手势，发起了一项名为“胜利”的项目——当ofo的利润达到1元人民币时，该项目将取得成功。

ofo也并非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其海量的单车和庞大的活跃用户基数依旧是戴威的机会。据易观千帆数据显示，截止今年4月，ofo仍以3115.5万的活跃用户数位居共享单车市场的第一位，第二名摩拜月活2408万，第三名哈罗月活只有659万。

《中国企业家》援引蚂蚁金服人士消息称，“ofo想要拿到阿里的资金，必须免押金，有计划、有控制的对现在的运营计划做调整，改变粗放模式”。这也意味着，只要戴威愿意收缩战线，精细化运营，是可以实现盈利的。

至于ofo和哈罗是否会合并？今年3月杨磊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们当前观点还是关注自己手里的事，我们很幸运去年活下来了，今年希望有不一样的发展，合并等等这些情况可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或者说没时间想它。”

不管ofo和哈罗未来命运如何，共享单车大战都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下半场才刚刚开始。这是阿里和腾讯切入“大出行”领域、布局“征信体系”、推广“移动支付”体系的必争之地。这场大战呈现为摩拜、ofo、哈罗、滴滴的多方角力，实际上却是阿里和腾讯的游戏。

*图片购自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