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贩卖婚姻致富指南？

2018 年 3 月 3 日 虎嗅网 常芳菲

“你在每天晚上不能睡得比我早

你在每天早上不许起得比我晚

饭要做得很香甜打扮起来要大方

还有婆婆和小姑都要和睦的相处

……

你不听那东家长你不说那西家短

不会对那邻居家产生什么嫉妒心

而我不沾花惹草我想大概我不会

也许可能我不会可能也许我不会

……”

——《男子汉宣言》韩寒， 2017

这首《男子汉宣言》出自韩寒2017年初执导的第二部电影《乘风破浪》，这首歌改编自日语歌曲《関白宣言》。然而甫一问世，对女性提出诸多要求的歌词就被批评为“巨婴心态”、“直男癌之歌”。

而一年之后，山东卫视的春晚小品则更进一步，直接为婚姻写下了投资回报率的注脚。

“我们从订婚到结婚，总共花了4万块钱……假设她在我们家生活60年，也就是我花了4万块钱买了她21900天，平均一天才合1.826元。她要为这个家打扫卫生、照顾老人、下地干活，还得给我生孩子。你现在雇个保姆，一个月不得花3000多。”

将这种计算方式合理化的并不仅仅是男性，社交媒体上同样有许多女性认为整个小品意在突出女性的辛苦，把妻子的角色与保姆的职能做类比“只是细节，不要在意”。

婚姻就是一场精准价值匹配的交易。这种观点正逐渐成为主流，而持有这样观点的男性与女性逐渐成为婚姻制度的忠实拥趸。而如何去寻找对家，并始终在整个交易过程中占据上风，就成了他们的核心诉求。基于这样的需求，站在女性角度，Ayawawa理论体系的出现适逢其会。

“不是爱马仕，就别做不打折的梦”

杨冰阳如愿以偿的靠Ayawawa这个名字红了十几年。

按照她的预期，网红想要长久的生存一定要向受众展示三种价值：

1）观赏价值，也就是颜值；

2）情绪价值，即跌宕的情感体验；

3）实用价值；

2001年，杨冰阳以Ayawawa这个网名在猫扑和天涯论坛上发布各类照片，展示颜值。而两年之后，雅典奥运会采风的一组泳装照，让她完成了粉丝的初步积累。与论坛网友的几番骂战，也让人感受到她的锋利一面。

随后，她试图展示自己的实用价值。

2009年，Ayawawa出版了自己第一本关于两性关系的书《恋爱厚黑学》。尽管并没有形成理论体系，但雏形已现。她在这本书中就直接承认了性别的不平等，进而点出女性年龄越低，在婚恋市场中价值就越高。她在2013年的微博中提到：“春装肯定是春天卖比夏天卖得贵，怎么还有姑娘在这里和我瞎咧咧什么女人年龄大了有优势呢？不是爱马仕就不要抱着不打折的美梦了啊”

直到今天，也有信奉她的粉丝主动延伸这种判断。“20岁正青春可以靠‘作’来考验伴侣，过了25，就得成熟起来了。”

直到5年后，《完美关系的秘密》的出版标志着Ayawawa正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论体系。因此，也成为了情感博主中的代表人物。

那么，Ayawawa的理论体系究竟是什么呢？

1. 女性所有亲密关系的出发点，都应当是“男性能否在恰当的时刻、适当的条件下结婚”；

2. 在第一个原则下，婚恋市场上的男性大致可分为石头（普通男性）、布（精英男性）、剪刀（花花公子）三类；

3. MV（伴侣价值）越高、PU（亲子不确定性）越低的女性，越容易在婚姻博弈中获得最大利益；

Ayawawa将MV细化成8个指标，包括：年龄、长相、身高、罩杯、体重、学历、性格、家庭环境。但实际上，她认为女性的核心价值就是外型。PU值则是个相对模糊的概念。不过，她再三强调高收入、高学历的女强人形象在亲密关系中不是加分项。对于降低PU，北京民政局为领证新人准备的宣传页中倒是给提供了一个绝佳解释——聪明的妻子为了儿女，要尽量树立丈夫高大伟岸的形象，让丈夫成为儿女的榜样和依靠。

北京市民政局宣传单页，2017~2018年

而以上种种都可以用一句话归纳，女生长得再好看，对男生也要低眉顺眼。因为男性需要时时刻刻被需要和崇拜。只有这个方式才能获得幸福的婚姻，获得对方更多的金钱和感情付出。

这个理论体系乍看之下并不新奇，但这让Ayawawa迅速区别于陆琪、不加V、衣锦夜行的燕公子这类微博情感博主，成为了一个有变现能力的网红。

不结婚，毋宁死

“她的那些套路，有些还是很有用的。”一位娃粉这样对虎嗅说。

Ayawawa的粉丝们是一个非常虔诚的群体，她们孜孜不倦的将自己的照片贴到微博里，请她打分；在微博、公众号上分享自己遭遇的恋爱和婚姻困境，等待着她答疑解惑。

Ayawawa之所以能够区别于其他情感博主，成为“教主”，是因为她提供了一个新理念——长期稳定的两性关系是可以有清晰的理论结构和操作步骤的。

而且这些标准都近乎于公式，可量化、可复制套用。不加V、衣锦夜行的燕公子也提供情感咨询，但她们给出的答案都是“道”，而Ayawawa则是“术”，基本上拿来就用。《我是校花，男友还让我去隆胸》《女孩子不要给人当后妈》《我是怎样调教婆婆的》《嫁给富二代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这些文章几乎篇篇十万加。这对于不知道如何寻找伴侣、不知怎样维持亲密关系的女性来说，至关重要。

而她为什么能够吸引这样多的粉丝，恐怕还是和女性对婚姻的焦虑相关。

2002年~2012年这10年间，15岁以上未婚人群的数量呈上升趋势。从2002年的22.9%上升至23.38%。

而婚姻经济学家迈克尔基于经济模型的研究发现，工资越高、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女性，初婚年龄越晚；而对于男性来说，这一结果恰恰相反。工资率与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男性，初婚年龄越早。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一线城市有剩女，无剩男。而对于单身女性来说，幸福感会减少0.31，为了维持幸福感不变，“剩女”每年需要获得91532元~103375元收入。

国内数据同样佐证了女性担心被“剩下”所释放的巨大焦虑势能。中山大学和华南理工大学联合发布的《她，为什么“剩下”——中国城市“剩女”问题大数据研究报告》显示，在中国十大城市中，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对剩女一词的搜索率排名前四。而从时间节点来看，公共节假日、寒暑假、农历春节都是搜索的峰值。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管你做什么工作、赚多少钱，只要单身，在你妈眼里，你还是没结婚的女神经病。”

而在这份报告的调查样本中，男性与女性的择偶观与Ayawawa的理论体系基本吻合。

男性在择偶观上仍是谨守传统，他们更偏好选择温柔体贴品质的女性。具有传统意义上贤妻良母潜质的女性更受欢迎；女性择偶时则既看重对方的社会经济条件、学识学历及生活地区。

这就是娃粉们口中，Ayawawa说的“其实很有道理”的现实与数据依据。

当然，Ayawawa也试图利用新闻和热播剧来扩散这种焦虑。榆林产妇坠楼事件、北医三院产妇跳楼案发生之后，她都第一时间在社交媒体上发声。大意是，如果早就按照她的方法（有兴趣可以搜《婚前五问》这个帖子）去做，完全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的前半生》热播时，她将剧中丈夫出轨的责任完全归结到妻子身上——“你不这么和你男人说话，就会有别的女人和他这么说话”、“自己降PU，不然小三就出现”。

靠免费理论聚拢了一批粉丝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割。

除了出版图书、开淘宝店、经营收费情感咨询公司花镇之外，Ayawawa也开始了微商之旅——售卖美容食品。根据腾讯《大家》对此的报道显示，大半有意复购的消费者都成为了代理，每加入一个代理，所有人都会获得更多收入。这种模式与传销有一定的相似性。

Ayawawa一方面用高MV、低PU的理论体系吸引粉丝，同时售卖美容食品、彩妆、培训课程等帮助女性提升价值感的商品，可以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商业闭环。

来，我教你生一个异性恋儿子

从2009年至今，Ayawawa已经出版了十本书，仍然笔耕不辍的输出价值观。然而关于两性关系的理论体系，其实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内容。于是她就开始将话题拓宽，谈论起妇科疾病预防、家庭伦理话题。

在此摘录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