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跟踪 | 信息革命的经济维度：几个标志特征
本文探讨信息网络技术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从目标需求、主体要素、空间疆域、分工合作等标志性特征，分析信息革命的经济属性。本文来自：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CAICT，经授权由《走向智能论坛》微信公众号推荐阅读。
信息革命的经济维度：几个标志特征
本文试图从大历史视角，探讨信息网络技术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分析信息革命的经济属性。工业革命是一个长期过程，从低级到高级，经历了几个有突出标志的发展阶段。信息革命同样如此。从技术角度看，从晶体管发明以来，涌现了很多革命性技术，从经济发展角度看，到底会带来哪些革命性标志性变化？笔者谈几点不成熟的看法。
一、目标需求：从物质生存到精神发展
从工业革命到信息革命，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深刻变革，人类目标从改造世界求生存，走向认识世界求智慧。
（一）工业革命促使物品从普遍短缺到相对过剩。数千年以来，人类物质匮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刻面临饥饿、寒冷和疾病威胁。农业革命解决了一些问题，但人类仍然没有摆脱“靠天吃饭”的状况。工业革命从根本上解决了人类生存问题，改变了农业生产方式，促使农业生产效率大幅度提升，基本摆脱对自然的依赖。同时，工业革命还创造了大量新工业消费品，物质产品从短缺逐步走向富足，很多产业和产品甚至出现相对过剩。
（二）信息革命促使人类需求从物质到精神的跃升。工业革命发展到现在，人类追求从数量到质量的变化，是一个飞跃。在信息革命时代，从物质到精神是比数量到质量更深刻的变化，是一个更有革命性的飞跃。更大的跃升还在后面，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让人类越来越清晰地看到，科学理性思维能力是真正最具有价值的财富。发现真理，实现自我，将是最大的快乐。
（三）从发展衡量指标看，知识创新突破应取代物质财富积累。努力开拓人类的精神境界，开拓知识空间，是网络时代的新使命。工业革命已经依靠科技进步，开拓了人类物质空间，是认识世界到改造世界的过程。在信息社会中，知识进一步由手段变为目的，由从属变为主导，是改造世界到认识世界的过程。衡量发展水平的方式也必须发生变化，物质形式将日益居于次要地位，创新能力成为核心指标，并彻底摆脱对经济发展总量的倚重。惟有如此，索洛生产率悖论才能得到根本解决。如同人的发展，随着人走向成年，外在面貌改变逐渐缓慢并走向衰老，但内在精神面貌会持续快速改变并不断进步，以身高体重来衡量人的发展，终究会不得要领。以GDP衡量信息社会进步，也一样会越来越不合适。过去的世界，主要用有形的物质衡量。未来的世界，主要用无形的知识衡量。
二、主体要素：从物质资本到智力创造
知识就是力量这个断言，在网络社会更加成为真正的现实。谁拥有知识和智慧，谁就拥有世界。
（一）所有权核心更多从外在物质变为内在智慧。改变愚昧落后，走向智慧先进，是永恒的不可逆转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智慧与愚昧的矛盾运动，决定其他社会矛盾，决定社会发展大方向。在短缺时代，生产资料所有制是生产关系的核心，人与物的关系决定人与人关系。在物质丰富时代，人与人的关系不再由外在物力因素决定，而由人内在的智力因素决定。或者说，知识资本成为更关键的资产。人与人的关系，最终归结于人的智慧程度。
（二）社会主要矛盾更多从劳资对立走向智慧鸿沟。在资本占有起到关键作用的工业革命时代，资本与劳动的斗争是矛盾主要方面。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工人与资本家展开了长期激烈斗争。在全球范围内，形成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在知识运用起到决定作用的信息革命时代，先进与落后的矛盾是主要方面，智者游刃有余，愚者寸步难行，形成信息、知识直至智慧鸿沟。
（三）机器与人的关系更多从替代走向合一。普遍观点认为，工业革命实现机械化和自动化，解放人的体力。而当前的信息革命则解放人的脑力。换一个角度，就是很多人担心，机器换人造成大规模失业，人工智能甚至可能导致人类自我毁灭。机器由人类控制，就可以解放人类，机器脱离人的控制，就可以毁灭人类。这是机器与人对立的观点。未来发展将更多体现机器与人的整体观，机器是人类思维的外在化，推动“所想即所得”加快实现。不是人类主宰机器，也不是机器主宰人类，而是人类在不断自我认识和超越，实现人机合一、心物一元。
（四）产业主导力量更多从金融资本家转向科学企业家。工业革命导致了金融资本对经济的全面控制，其实质是在稀缺时代，谁掌握了资金，谁有市场信息优势，谁就掌握资源配置权力。在网络时代，科技人员有了争取主动权的强大武器。依托信息网络，抽象的理论发现，可以迅速传播。许多顶尖科学家成为企业家，依托智能机器人和数字化工厂，科学思想可以迅速转换为现实物质形式。随着知识取代资本成为最重要的要素，科学家和技术创新型企业加快成为经济和产业发展的领导者。事实上，金融本身也在加快信息化转型，金融科技正在深刻重塑金融业。
三、空间疆域：从物质实体到知识网络
网络空间成为海陆空天之后的人类活动新领地，具有许多影响经济发展方式的新特征。
（一）网络领域争夺时间，实体领域争夺空间。工业革命加速城市化进程，为了适应机器大生产集中化要求，大量劳动力从分散的乡镇转移到城市。铁路、公路、航空等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火车、汽车、轮船、飞机等交通工具普及使用，加强了世界各地的联系，海洋、空间和太空相继扩展人类活动领地。网络世界更重要的是速度，如现场数据需要实时处理，新发现领先一步可能导致新市场领先一代。
（二）网络空间无限弹性，实体空间有限刚性。海陆空可以划定相对固定的主权范围。网络空间无法划定固定范围。如果掌握了科学原理和关键技术，网络空间无比宽广。但如果不具备这样的开发能力，网络空间几近于无。
（三）网络空间指数增长，实体空间线性复制。借助信息网络，创新要素汇聚，形成知识爆炸，出现技术奇点，创造指数增长条件。在工业革命过程中，借助于交通运输条件改善，生产方式实现地域扩散，物质财富线性增长。
（四）网络突出控制能力，实体突出规模扩张。新空间不是传统空间的简单扩展，新空间往往具有升维优势，产生控制力。人类活动空间全面从陆地走向海洋，走海洋走向太空，走实体走向网络，制海权、制空权、制网权都具有革命意义。相比于实体空间，借助于信息光速传播，网络空间更能实现“四两拨千斤”的强大控制。
四、分工合作：从固化分割到灵活整合
“智力集中”与“物力分散”，成为信息革命时代社会分工合作的双螺旋。知识聚合激发创造创新活力，物质分散提升生产效率。
（一）在个体层面，从固定到灵活。在传统工业经济社会，很多人一辈子掌握一项技能，在一个组织从事一个工种或一个工作。在网络社会中，机器人将能取代一切简单重复的工作，而且定义“简单”的层级会越来越高。人类总体上加快学习进步，更多从事更高级更普适的智力创造活动，适应能力更强，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关系不断动态调整，工作内容更加有趣丰富，合作形式更加灵活多样。
（二）在产业层面，从横向到纵向。工业革命创造了众多产业门类，大体形成一二三次产业格局，这是一种横向的产业划分方式，根源于产业之间的相对独立、相对分割。网络信息技术的广泛运用，推动了技术和产品融合，打破传统企业和产业边界，加快软件化、平台化和服务化发展，“软件+硬件+平台服务”的纵向分工合作模式更加普遍。
（三）在国家层面，从集中到分散。第一次工业革命，英国等少数先进国家成为全球生产中心，随着工业革命的展开，越来越多的国家成功推动工业化，全球生产活动越来越分散。在信息革命时代，物质要素流动成本降低速度远低于数据流动成本，创新活动会趋向高度集中，生产活动会尽可能靠近原材料产地，分散趋势仍将延续。但是，应当注意，这并不意味着全球财富分配会更加分散，并不意味着发展主导权更加均势。少数发达国家和企业的控制力可能进一步增加，发展中国家要想摆脱从属地位，建立独立自主发展体系将更加艰难。
作者简介
彭征波——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政策与经济研究所副总工，经济学博士，从事工业化、信息化、产业经济理论和政策研究。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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