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忘记周鸿祎

大咖相对论

- 文丨杨锦 -

- 来源丨市界（ID：sparklelive）-

他个性张扬，像个“刺头儿”，有话直说，有仇必报，对同行、员工都从不留情。如今却偃旗息鼓，在互联网江湖低调潜行。

“我的人生竟然如此失败，没有任何意义”。

 

今年3月30日，“AK47”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发出如此感慨。

 

AK47，是奇虎360董事长周鸿祎的微信名，也是他的人生图腾。除了微信，熟悉老周的人都知道，他的两辆豪车的车牌号，一辆是“360U”，另一辆，就是和“AK47”颇为相似的“A4K7”。后来做360 OS时，其代号也是“AK47”。

 

不仅如此，他还是圈里出了名的喜欢“开炮”的大佬，这里的开炮，有两层含义，其一是怼人不倦、好战善斗。其二就是爱好荷枪实弹开枪打靶，为此，他甚至专门在怀柔建立了一个“360基地”，兴头上来的时候，会拉着朋友到那里过过瘾。

 

如今，闲暇时，红衣教主还是会跑到怀柔打打真人CS，但在商场上，他已经许久没有向谁开过炮了。

 

自去年11月360借壳江南嘉捷回归A股正式启动以来，过去一年，周鸿祎的性格似乎变了不少。本性最难移，一个“刺头儿”突然之间偃旗熄鼓，不免让人遐想。红衣教主收弓藏箭，是为哪般？

熊孩子逆袭大佬

早年间，郑州市被称为“绿城”，大多数街道两侧种植着高大丰茂的法国梧桐，从黄河路三小到八中、九中，瘦小的周鸿祎每天就走在这绿荫中上下学。

 

虽然籍贯湖北黄冈，但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原因，周鸿祎从小学到高中这些成长期最关键的青葱岁月，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自称从小就是“熊孩子”，各种捣蛋、惹事、闯祸，被老师在课堂上扔粉笔头、罚站都是家常便饭。去西安上了大学之后，这种性格不但没变，反而随着年龄与能力的增加而见长，大一时曾用双节棍把一个喜欢到处蹭吃蹭喝的同学打伤，在放暑假的前一天遭到报复，啤酒瓶咣一下从头上砸下去，鲜血直流，身上仅有的50块钱也被抢去。

 

周鸿祎虽然当时不得已跪地求饶，却在第二学期开学时又找人把对方打了一顿，以至于受到学校处分，差点被开除。

 

这种性格一直贯穿到他的连续创业生涯，他个性张扬，像个刺头儿，有话直说，有仇必报，对同行、员工，都从不留情。

酒仙桥路360办公园区A座，有一层是他的办公区，带有高空露天花园，虽然已经到了这个级别，但周还是经常会去公司。

 

一位360旗下花椒直播的员工告诉市界，有一次，他通过花椒直播采访周鸿祎时，老周看到他用的手机是OPPO R7，直接就跟他说你应该换iPhone 6，直播效果更好，当时iPhone 6刚上市不久，但那时360自家的第一款手机也刚刚推出不久。

 

有前360员工向市界吐槽道，“他跟下面的人开会，能从晚上12点指导（骂）到夜里两点。”在不少360公司的员工看来，老周兴趣广泛，尤其喜欢运动，攀岩射箭武器都优于常人。脑子又聪明，善于思考学习能力强，真性情，不拐弯抹角。

 

但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真正从熊孩子逆袭成为大佬，周鸿祎最得力的武器是“免费”。

 

克里斯·安德森的“免费”策略，在中国的互联网圈拥有不少信徒，比如大可乐创始人丁秀洪，以及周鸿祎。免费经济学不是交叉补贴那么简单。其基础不是免费商品的成本进行了转移（转移到另一个商品，或者后续服务上），而是免费商品的成本极大地降低，低到趋近于零。

周鸿祎的创业之路开始的很早，研究生期间就曾和同学一起研发出反病毒卡和山寨软件，但当时的周鸿祎，虽然堪当一名合格的程序员与产品经理，却不通商业上的道道，终以惨败收场，交了一些学费，得到一些教训。

 

后来，他开始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正规的大公司历练一番，于是进了北大方正。但这种国有企业对周鸿祎而言无异于鸟儿关进了笼子里，没过几年，创业之心又起，就从北大方正离开创办了3721。

 

周鸿祎真正的“颠覆”之路，开始了。

 

3721是周鸿祎创业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这是一个主要提供中文上网服务的软件，免费提供给用户使用，然后通过积蓄的庞大用户量，吸引企业投放广告。为了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周鸿祎一度将3721设计成难以卸载的插件模式，由此收获了“流氓软件教父”的名号。

 

后来，3721卖身雅虎，周鸿祎随之出任雅虎中国总裁时，又推动了大容量邮箱的免费。再后来做360杀毒软件时，主要打击对象就是“流氓软件”。亲手打开“流氓软件”潘多拉魔盒的周鸿祎，又亲手给它合上。

 

同时，他宣布360杀毒永久免费，直接牺牲掉了当时每年2亿元的代理销售收入，对整个安全行业是一种颠覆，当然，他还因此遭到杀毒厂商的围剿。

周鸿祎甚至曾力图推动硬件“免费”，比如2013年在和红米、魅蓝、乐视的千元机混战中，搅局者360手机一度将价格贴着地板定到了399元，这已经是低于成本价的定价了，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一种“免费”。

 

砸了传统收费杀毒厂商的饭碗，断了流氓软件的财路，树敌无数，又因为爱怼人，且喜欢身穿一件红色上衣，再加上周鸿祎（hong yi）这个名字，所以，在江湖上，周鸿祎得了“红衣大炮”这个名号。

一战成名

2010年11月3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林青和宿舍里的几个窝友吃完晚饭刚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正刷微博。突然，一个弹窗出现了。上面写着：

致QQ用户的一封信

 

亲爱的QQ用户：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刚刚作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在360公司停止对QQ进行外挂侵犯和恶意诋毁之前，我们决定将在装有360软件的电脑上停止运行QQ软件。我们深知这样会给您造成一定的不便，我们诚恳地向您致歉。同时也把作出这一决定的原因写在下面，盼望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中国互联网史上最具戏剧性的“3Q大战”打响了。

林青感到，眼前这个14英寸的戴尔笔记本，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是奇虎360和腾讯公司的战场，一片狼烟。

 

实际上，这两位神仙在林青的电脑上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你来我往，不可开交。

 

喜欢在节假日搞偷袭的腾讯，选择了中秋节这天。当年9月22日，腾讯在安装有QQ的用户电脑上大规模强制安装“QQ电脑管家”，这个工具直接对标360安全卫士，拥有查杀木马、修补系统漏洞、安全防护等功能。

 

一般来说，同一台电脑上并非不能安装两个安全软件，但这类软件本身就会拖慢电脑，同时装载两个软件，势必会让电脑变得笨重，用户就会删掉一个，360安全卫士无疑有被删掉的危险（因为QQ电脑管家是被偷偷安装的，用户很难找到卸载入口），同时，被偷偷安装QQ电脑管家的电脑，会提示和360安全卫士不兼容，并引诱用户将后者卸载，这相当于拿住了360公司命门。

 

当时，周鸿祎正在和李开复在怀柔的360基地打CS，收到消息后，他感到心里很委屈，腾讯这个大鳄，终于来到了360的身后。

 

作为反击，360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紧急研发并上线了针对QQ的“隐私保护器”工具，“提醒”用户QQ会窥探隐私。

 

腾讯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不仅起诉360不正当竞争，还联合金山、百度等360的“仇家”，发布了《反对360不正当竞争及加强行业自律的联合声明》。

10月29日，360公司再次推出一款名为"360扣扣保镖"的安全工具，宣称这一工具能够全面保护QQ用户的安全，阻止QQ查看用户隐私文件、防止木马盗取QQ以及给QQ加速、过滤广告，72小时内下载量突破2000万，并且不断迅速增加。

 

把保镖安进腾讯大门里的行为，彻底激怒了腾讯，对方甚至报了警，称360扣扣保镖是“外挂”行为，并发出了那封让用户“二选一”的公开信，一时间，舆论哗然。

 

几个回合下来，用户本来就被折腾得眼花缭乱，不少人本着边看热闹边吃瓜的心态，没成想，在公平、开放的互联网语境中遭遇“二选一”，不少网友开始倒向看上去更弱势的360这边。

 

同样经历过3Q大战的刘慧对市界回忆，她当时其实只用QQ，本来就没装360，所以二选一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两个软件相互不兼容、强迫二选一确实太霸道很讨厌，“毕竟选择用谁是我的自由”，她补充道。

 

而牛星则对360“没什么好印象”，觉得360是流氓软件，但他对腾讯的这一态度也颇为反感，不过他还是没有卸载QQ，“毕竟还要和同学朋友聊天”。

 

这件事之后，周鸿祎戴牢了“好战”的帽子，成为行业“颠覆者”。而360公司，也因此名气大涨，不久之后，360就在纽交所上市了。

3000亿市值灰飞烟灭

这两年，360发生了一件大事——从美股回归A股。

 

曾经，去纳斯达克或纽交所上市，是大多数中国互联网创业者的梦想，周鸿祎自然也不例外。

 

2011年3月30日，3Q大战结束不久，360登陆纽交所，当时，其他在美股上市的互联网公司，都能找到对标企业，比如百度可以说是中国的Google、阿里巴巴可以说是中国的亚马逊，但360却找不到可以对标的美国公司，以至于周鸿祎给投资人解释360如何做安全的商业模式时，相当费劲。

 

不过，3Q大战后，360公司的知名度的确提升不少，这对它有不少助益，毕竟说起来这是一个在中国敢单挑腾讯、手撕百度的企业。再加上当时360有着3.39亿的活跃互联网用户，以及高达85.5%的用户渗透率，所以，360在纽交所上市之初，开局还是不错的：低开高走，收盘价34美元，首日涨幅达134.48%。

 

那是360和周鸿祎的高光时刻，他称之为“一场华丽的冒险”。

 

市界查阅发现，在当时某门户网站发起的“你是否看好360上市后的发展前景？”投票活动中，有67.3%的人选择了看好。

 

好景不长，在美股的波浪图中，360的股价和市值虽然有过个别辉煌时刻，但整体表现非常平庸，到2015年时，360的市值一度不足100亿美元，周鸿祎开始动了私有化的心思。

说到360私有化的初衷，除了觉得公司价值被低估之外，周鸿祎还曾透露过一个细节，他说，国家监管部门领导曾找他聊天，提到国家对互联网安全有极大的担忧和期望，希望360回归承担起构建网络安全核心技术能力的企业责任，成为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力量。这是他开始考虑私有化的起始点。

 

这么大体量的公司想要退市，势必需要巨额资金支持。

 

2015年12月，360与投资者联盟达成私有化协议，当时交易估值约93亿美元。以周鸿祎为首的财团计划贷款34亿美元，360抵押了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一系列“360”商标以及位于北京酒仙桥的360总部大楼，获得招商银行提供的7年期30亿美元贷款和4亿美元过桥贷款。

 

当时，周鸿祎自嘲为中国最大的债务人，是最大的“负翁”。

 

2018年1月5日，三六零（当时股票简称仍为“江南嘉捷”）股价最高曾冲至66.5元，按照360借壳后的总股本67.64亿股计算，公司总市值一度接近4500亿元。

 

与2016年7月360退市时估值93亿美元（当时约合590亿元人民币）相比，正式回归A股后，360市值已经翻了六七倍。周鸿祎也从数十亿美元的“负翁”变成名副其实的千亿富翁。

 

不过，周鸿祎也许没有想到的是，360公司A股的命运和美股似出一辙，虽然上市时风光无限，但总是高开低走，截止目前，三六零的总市值跌至1500亿左右，年初至今3000亿市值泡沫灰飞烟灭。

▵ 今年前三季度360营收情况

营收方面，三六零公司2018年10月30日发布的三季度财报显示，三六零前三季度营收为94.49亿元，同比增长11.77%；前三季度的净利润为25.16亿元，同比增长7.93%；前三季度的扣非净利润为23.64亿元，同比增长25.37%。营收增速和净利润增速较2018年前两季度均有所放缓。

今年1月份，360回归A股之际，周鸿祎和齐向东这两位创始人的职责进行了划分，360企业安全业务分拆，由齐向东主要负责，而周鸿祎则主要管理除企业安全业务之外的其他业务。业内人士对市界表示，相对消费级安全，企业级安全是一个更大的市场，尤其是随着DDoS攻击、云攻击、勒索病毒和工控安全的出现，企业级安全市场是未来主要的增长市场。

▵ 齐向东

从360官网来看，360的业务相当广泛，从企业安全到个人安全再到浏览器、搜索、游戏、电商、智能硬件等应有尽有，周鸿祎为之名曰“大安全”。

 

有360公司员工向市界透露，这一年，老周重点盯着产品的商业化，同时很看重智能硬件业务，但脾气其实没改，还是骂人，发起火来很吓人。

 

不过，于公众形象上，“红衣大炮”开始热衷做创业导师、兼大学教授，侃侃而谈风趣幽默，会频繁出现在与政府军工部门的签约合作现场，一本正经。虽然偶尔还会在社交平台上不平则鸣，但大多不痛不痒，并未激起太大水花。他最近的一条微博内容是关于D&G辱华事件的评论，说“黑客不能总背锅，盗号不是万能的，道歉就那么难吗？”

对于郑州九中那些周鸿祎的90后学弟学妹们来说，周早年间的风云往事早已吹散，在他们看来，周就是一个企业家，仅此而已，“他又不是什么偶像明星”，九中一位2012级的学妹对市界如是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出身普通的周鸿祎，已经完成了自己阶层的冲破、行业的颠覆和命运的逆袭。如今，看似功成名就，但也几乎触到了自己的天花板，无论360还是周鸿祎本人，似乎都不够性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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